柳清仪一下绷紧了背。
玲珑公主是嫡公主,中宫皇后所生,十分受皇上和皇后宠爱,十几岁的时候就赐了公主府,却因为舍不得她离开,一直让她居住在宫内。
她在外面,自己和萧矜北如今的姿势……
柳清仪面露急色,匆匆想起身,萧矜北却突然收紧了手臂,把她强行压了回来。
“哪去?”
“公主在外面,您快放开……”
“她在外面又如何?”萧矜北剑眉不耐烦地挑了下,“爷让你起来了吗?”
柳清仪沉默,垂下眸不吱声了。
出嫁从夫,她不敢忤逆,况且萧矜北不同于寻常男子,他将来若是承袭王位,一句话就可以让柳家淡出朝堂,要如何做,自己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
萧矜北目光一垂,看她只露出了小半截还带着自己留下痕迹的白嫩后颈,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啧了一声放开了她。
柳清仪没再说话,飞快整理了下裙摆,端坐在了对面。
“阿北哥哥!”马蹄声由远及近,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车窗外响了起来,“你进宫怎么没告诉玲珑?玲珑来接你了!”
“我进宫面圣,你接我做什么?”萧矜北撩开了帘子,冲窗外笑容明媚的少女挑了挑嘴角,“皇宫禁院骑着马,让皇上知道了又该罚你。”
“父皇才不会罚我呢!”玲珑扁着嘴撒娇,“他明知道玲珑心意,还做出这样的事,玲珑再也不要理他了!”
她这话意有所指的意思太过明显,柳清仪意识到什么,轻轻抬眼顺着帘向外看了一眼。
百花宴上她曾远远见过玲珑公主一面,她打扮的十分华丽,群芳环绕下一直抬着娇贵的小脸,令人印象极其深刻。
当时那么多公子上前献殷勤,柳清仪记得公主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没想到心仪的居然是萧矜北……
而且听这话的意思,皇上也知道公主的心意,那赐婚何必又赐了她?倒是想嫁的嫁不了,不想嫁的逼着嫁,天家做事果然毫无道理……
“莫要胡说八道,”萧矜北懒洋洋的笑了笑,“回去吧,我该走了。”
“晚一点又没什么关系……”玲珑不依,扒着车窗飞快娇憨道,“我有好长时间没见到阿北哥哥,这段日子你都不来军营了……”
“女孩子家别总往全是男人的地方跑,”萧矜北两指交错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让开,别碍事。”
玲珑眉头紧了紧,不敢对萧矜北说什么,面色不虞的瞥了柳清仪一眼。
神色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
柳清仪微微颔首,算是简单见了礼。
马车和公主的骏马错身而过,玲珑刚才还挂满笑容的脸渐渐冷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捏紧了手里的缰绳。
皇上接见大臣一般都是在前面的庆和宫,不过他们两个来谢恩没那么多规矩,正好皇上同皇后在一起,太监便一路把他们带进了皇后所在的雍华殿。
“行了,平身吧。”
隆安帝抿了口茶,打量了一下面前两个小辈,满意的点了点头:“朕就知道你们相配……阿北,这柳卿可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你可不能欺负了她。”
“陛下哪里话,”萧矜北勾唇一笑,“您还不了解我吗?”
“就是了解你才这么说的,”皇后笑着接过了话,“你叫清仪是吧?刚嫁入王府难免无聊,你与玲珑年纪相仿,闲来无事多进宫坐坐,还能就个伴。”
柳清仪福身:“谢皇后娘娘。”
她一举一动都像是模子里刻出来的,和旁边的萧矜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隆安帝看着有趣,趁着皇后和柳清仪说话的功夫,冲萧矜北眨了眨眼。
怎么样?朕给你挑的还行吧?
萧矜北扫了柳清仪一眼,浅浅勾了勾嘴角。
隆安帝看着他长大,一个动作就知道什么意思,抬手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又赏赐了一堆东西让他们带回去。
两人刚谢了恩,门外就有太监通报,说太子到了。
“父皇,母后。”
身着蟒袍的年轻男子进来,朗声笑道:“儿臣听说阿北今日进宫,特意过来送个贺礼,还好赶上了……这就是清仪吧?”
太子李冀年纪不大,笑容满面,看上去十分好接近,柳清仪规规矩矩见了礼,身子刚直起来,就听萧矜北轻笑了一声:“还劳烦殿下亲自过来一趟,倒显得我这收礼的没规矩了。”
“阿北总是这么客气,你我兄弟之间,谁来谁往还不是一样的!”太子哈哈一笑,“不过这成了亲的人到底不同,孤听说你自定了亲就没再去过那些赌坊酒巷,这样才对,总得收收心,将来才好撑得起萧家!”
萧矜北可有可无的挑了挑嘴角。
柳清仪也毫无反应。
他们两个像是没听懂这一句试探,李冀的话落在地上,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时候不早了,臣先告退,”萧矜北对着帝后躬了躬身,“陛下,臣改日再来谢恩。”
隆安帝摆了摆手。
柳清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垂着眉目,不是问她的话一句不多说,除了必要规矩的行礼,多余的事一件不多做,足见柳家门风谨慎,连闺中女子同样懂事,此刻听萧矜北说要走,便亦步亦趋的跟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乱放。
李冀眯了眯眼。
这次圣旨下来,他本以为萧柳两家要生了嫌隙隔阂,心急火燎的冲过来,没想到萧矜北看上去居然稳重了许多,还有他新娶的媳妇,规矩的简直配不上萧矜北那点名声,想要从女眷下手,应该没那么容易。
这萧矜北,当真棘手……
淮安王世子进宫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一路上拦住他们道喜的人极多,萧矜北虽然照单全收,但柳清仪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刻意的疏离。
除了面对玲珑公主和皇上,他还算露出过几分真心的笑脸,其他人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神色。
这样一想,他面对自己时的那副模样,也不知道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罢了,也不重要。
柳清仪垂下了目光。
走在她身前的萧矜北却突然收住了步子。
“想问什么就问,”他转过身,淡淡道,“清仪,你盯了我一路,再看下去,可莫要再怪爷唐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