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这日,翟岩和李小禾带着小伙伴们来相送。
一路送到乡道口。
李墩也在,十岁出头的孩子,恢复力强,身上的伤好了,脸上的淤青也消了。
戚黎黎从马车窗探出脑袋,特意交代李墩不能再欺负乡里的女孩。
“帮主,你放心,我不但不欺负她们,我还带她们上山挖笋子!”李墩拍胸脯保证。
冬天冰钓,春天挖笋,夏天捞虾,秋天摘野果。
乡里的孩子,生活还是十分丰富的。
马车缓缓驶离。
孩童们朝马车追了一小段路,皆是一脸难过。
不过除了翟岩、李小禾、李墩,其他孩子主要是难过一个月吃不到酥饼和冬瓜糖。
戚黎黎也探出身子挥手,喊道:“我会很快回来的~你们等我哦~”
明明是一群只知道吃喝玩的小屁孩儿,愣是弄出一股离别的愁绪来。
一路马蹄哒哒。
乡道两旁绿草油油,零星的小花点缀在绿色间,满是春意。
戚黎黎一会看窗外,一会看娘亲打穗子。
小屁股扭来扭去,根本坐不住。
好在云屏乡距离关阳县很近。
早上出发,中午就到了。
杨怿江已在乡道口等她们。
看到人,不等挺稳,戚黎黎就跳下马车,大喊着“舅舅”扑上去。
她很喜欢舅舅。
“乖囡囡!”杨怿江也非常顺手地将小丫头抱起,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串冰糖葫芦,高兴道:“我们家黎黎又长高咯!”
“舅舅,我还要吃肉脯!”戚黎黎接过糖葫芦,嘴巴瞧着小,一口却能咬下半颗。
嘴角粘到一点糖渣,她就将脑袋埋在舅舅的肩膀上,左右蹭蹭,全擦舅舅衣服上。
“有、有,黎黎喜欢的,舅舅都买了!”杨怿江也不介意,外甥女跟他亲,他高兴还来不及。
“快下来,别闹舅舅。”杨氏看不下去,平日里她教的那些规矩礼仪,全部喂狗了。
伸手抱女儿,没抱动……
戚黎黎扒拉在舅舅身上,稳的不得了。
“没关系没关系。”杨怿江满心欢喜,“酒楼和客栈都定好了,我们先去吃饭,休息一日,明天一早再出发。”
关阳县到京城的距离,与到陪都的距离差不多,都是一百多里地。
戚黎黎第一次出云屏乡,看啥都稀罕。
杨怿江对这段路很熟悉,作为宠外甥女狂魔,哪里有美景、哪里有美食,他就拐去那里,让外甥女玩个够。
于是一路走走歇歇,足足用了五日功夫才到京城。
京城之繁华,乃献国之最。
城楼宏伟高耸,街道熙熙攘攘。
戚黎黎眼睛都看花了,如果不是被夏蝉抱着,她已经跳下马车,跑去街面上看杂耍。
杨氏则有些感慨和恍惚。
本以为内心多少会抗拒,但没有,她只是觉得京城的热闹很陌生而已。
京城内,东南富,西北穷。
东城是达官贵胄住的,南城多为商贾富户。
东城安静厚重,南城热闹繁华。
杨家置办的宅院,就位于南城的紫芝街内。
马车一路上经过不少街道,不管是酒楼食肆飘出来的香味,还是铁匠铺鞍马店里那些形状奇怪的器具,都让戚黎黎雀跃不已。
抵达宅院。
一套二进院子,规整精巧。
一直有下人打扫,院子厢房都干干净净。
饭菜是从附近酒楼定的,待杨氏等人收拾完,饭菜正好送到。
戚黎黎虽然迫不及待想出去玩,但也懂事,在娘和舅舅答应她午歇起来就出去逛街后,便乖乖吃饭了。
食案上没有戚黎黎喜欢的烤鸭,但有一道江米酿鸭子。
两只鸭腿,杨怿江给妹妹和外甥女一人分一只,又将清蒸江瑶柱、松花小肚这些平常乡里吃不到的菜全部端到外甥女面前。
吃着饭,杨怿江问道:“瑛儿,戚家那边知道你到京城了吗?”
杨氏摇摇头:“之前信里只说了我会回来祭拜二郎和瑜儿,但没有说具体时间。”
杨怿江赞同道:“甚好,不用着急去戚家拜访,你先在府里多歇几日。这两日我带黎姐儿去市坊玩,过两日锦芳园能进了,我带你们去园里赏花,听说今年牡丹开的很好。”
“锦芳园办过牡丹宴了吗?”杨氏问道。
京城的达官贵胄圈,尤其贵女圈,一年四季,大大小小宴会不断。
春日的牡丹乃国色天香。
于是牡丹宴是春季里,最盛大也最受重视的一场宴席。
每年的牡丹宴都于牡丹的盛花期举办,并由一位身份高贵、名声上佳的夫人操持。
京中贵妇,都以操持过牡丹宴为荣。
杨氏曾参加过牡丹宴,当时她刚嫁到戚家没多久。
照理从五品官员的儿媳妇,是不够资格参加牡丹宴的。
但她公公在宗正寺任职,与皇亲多有接触,而且她夫君那时又极受上峰器重,于是她作为新媳妇,也得了赏花资格。
她人微身份低,但也老实本分,规规矩矩地在锦芳园的外圈赏花。
那些可能遇到皇亲、勋爵女眷或者三品大员女眷的核心区域,哪怕风景再美、花王再漂亮,她都坚决不靠近半步,远远看一眼都不。
反正外圈的牡丹花已经够美、够难得一见,足够她欣赏了。八壹中文網
知足常乐,没人找茬,有美景有美食,那一次的牡丹宴给杨氏的印象挺好。
杨怿江道:“牡丹宴就是今天,因为出行的贵家太多,早上从东城出来,去锦芳园那条必经街道,都堵了。”
牡丹宴后,盛花期就过了,那些贵家也不会再在锦芳园办宴。
到时候锦芳园会放开,京城里的富户交些钱,换个凭证,便可以入园赏花。
“好,过几天我们带黎姐儿一同去赏花。”杨氏笑道。
……
锦芳园。
今日来参加牡丹宴的贵人们,也准备吃席面了。
席面分作好几处。
首先男女分开,男方那不论,单说女眷这,还分作三处。
第一处在琼台。
坐在琼台吃席面的贵女,即能欣赏湖光潋滟,又能欣赏牡丹秀色。
第二处在牡丹花墙附近,此处算赏花的上佳位置。
第三处在花墙外,景致略差,但讲究也更少。
戚家也有人受邀。
戚大奶奶,杨氏的嫂子陈氏,带着女儿来了。
这会儿她正与前年刚嫁出去的小姑子戚宜娴站在一块说话。
妯娌两原先住在一块关系不怎样,现在关系……还是不怎样。
只不过在涉及到共同利益时会交流几句。
“二嫂真要回来?还带着那个捡来的小孩?”戚宜娴满脸不悦。
“可不是,我亲自写的信,只没想到她要将野种一并带来,真是不要脸皮。”戚大奶奶撇嘴道。
“娘也不嫌晦气?”
六年前二嫂被杨家人接走时,她就躲在月洞门附近的小亭子偷看。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可她脊背却一阵阵发凉。
她是被二嫂的模样吓的。
原本清丽漂亮二嫂,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眼眶凹陷、肤色灰败,毫无生气,看得周围人心情都沉郁起来。
知道二嫂离开,她反而松一口气。
“自是嫌的,可娘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弟一房这样断了。”
这一次就算杨氏不回来,戚家也要安排人下去,如此倒算杨氏识相。
陈氏还要说什么,袖子被小姑子往旁边扯了扯。
她反应过来,迅速让到一边。
三位姐儿从她们身边经过。
走在前头的两位姐儿,气度不凡。
尤其穿月白色绣百蝶穿花对襟褙子的姐儿,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无法言喻的端方和清贵。
路遇,相互见礼。
三位姐儿继续朝琼台方向走去。
戚宜娴压低声音道:“穿月白色衣裳的姐儿是宿国公府的,是程老将军唯一的孙女儿,穿湖绿色衣裳的姐儿是户部尚书府的,至于那位烟霞色衣裳的姐儿……”戚宜娴蹙了蹙眉,摇头道:“没见过,瞧着气度,不像是大府里出来的。”
京中官家女眷,眼睛都很毒。
陈氏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女儿。
她女儿比那两位贵女大个一两岁,也算年龄相仿,说不定能玩到一块。
于是伸手在女儿胳膊上轻掐一把,又将女儿往那两位贵女离开的方向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