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殊清和程三陪戚黎黎用过午饭后就回行宫了。
他们虽不参加太子主持的诗会,但晚上睿宗帝设宴,是必须出席的。
送走二人,中午吃了烤山鸡,戚黎黎感觉口渴,准备去蹭老先生的茶喝。
“先生,您啥时候去京城?”
进了茶室,戚黎黎熟门熟路的从矮柜里拿出一只白瓷碗。
白瓷碗是她专用的。
别人品茶一般用窄杯口或者浅杯身的茶盏。
但戚黎黎不品茶,她喝茶是为了解渴。
口干时,小茶盏连润喉咙都不够。
于是茶室里莫名的多了一只不和谐的碗……
“你还知道关心老夫?”谢九思眼睁睁地看着戚黎黎将他刚煮好的茶水全部倒进大瓷碗。
特心疼。
早知道这俗人来蹭茶,他就不拿好茶出来了,随便煮点茶渣,免得浪费。
“瞧先生这话,学生可关心先生了!先生京城的院子收拾好了吗?娘说先生您吃惯袁婶煮的饭菜,让您去京城将袁婶一并带上,这是袁婶当年与杨家签的契书……”戚黎黎一手递契书,一手捧瓷碗。
一饮而尽。
喝完戚黎黎忍不住皱眉,“先生,这茶不好,苦的,没有前儿喝的爽口。”
“呵呵……”
谢九思不想理她,今天下午煮的是千金难寻的上好禅茶,而黎丫头认为爽口的……是茶渣。
谢九思了解杨氏母女为人,没有客套,接过契书。
杨夫人心思细腻,事事考虑周全,若非知道戚黎黎并非杨夫人亲生,谢九思真会想不通娘两的性子怎相差那般大。
前几日他与戚黎黎说了自己要离开一事,再三强调之后没有机会督促和教导她功课了。
未免离别后不习惯,这最后几日,他让戚黎黎自学,遇到不懂的来问。
本以为小丫头多多少少会有离愁,珍惜最后几日向他请教的机会。
不曾想,这丫头一听说他不督促了,就开始天天睡懒觉,睡醒了上山也是找封坤讨教剑法。
至于书本,再没碰过,如此自不可能向他请教。
“三日后启程去京城。”
谢九思对小丫头,头疼归头疼,但着实没报期望,所以也不算失望。
“黎丫头,老夫有件事交办与你。”谢九思道。
“先生请说。”
先生交代的,只要与读书无关,其它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年翟岩几个,进贡院以及放榜前后那段时间,就由你照顾和保护他们了,老夫虽为他们先生,但不便出面。”谢九思说道。
戚黎黎孺子不可教,但除了戚黎黎外,他收了了几个天资高到令人意外的学生。
“小事一桩,如果是保护小石头,娘肯定会答应我去京城。”戚黎黎拍着胸脯保证。
谢九思点点头,明年春闱前,黎丫头应该也迁去京城了,不过杨夫人没提,他也不多嘴。
戚黎黎喝够茶水,见先生无事要交代,便又跑出去玩。
谢九思看向空空如也的茶壶,无奈笑笑,朝封坤道:“一会将黎丫头用的白瓷碗收好,一起带去京城吧。”
……
三日后。
行宫的乾阳院内。
睿宗帝取下发冠,扎幞头,换一身墨绿色常服,打扮低调朴素。
“皇上,您这是?”颜殊清疑惑问道。
“出去走一走,行宫的四面,除了西向外,另外三面皆能通往城镇。平日里出行,不论去哪里,下面人皆提前打点过,朕能看到的只有国泰民安、歌舞升平,所以啊,偶尔要私下里出去走走,看看歌舞升平下真实的民间。”
行宫里耳目要比皇宫少。
所以自行宫悄悄出去,远比自皇宫出去容易。
睿宗帝看向太子,“吟诗作乐乃人生高兴事,固然重要,但黎民百姓的疾苦,更应该记在心上。”
太子心头一凛,忙低下头,“父皇教诲极是,儿臣定然铭记在心。”
“好了,走吧。”睿宗帝没有走正门,而是走的后园。
宫里他安排好了,只要酉时中刻前回来,就不会有人发现。
“皇上,只有我们三吗?”颜殊清匆匆跟上。
虽说知道皇上身边有暗卫,但暗卫轻易不现身,所以一般的危险,他必须挡在皇上前面。
“微服出行,你要朕带多少人?除了你和太子,还有一位,未免引人注意,他在行宫外等我们。”
睿宗帝扫了眼太子和颜殊清,“他和你二人一样,都是朕最信任的。”
跟着睿宗帝,颜殊清才知道原来行宫也修建了暗道。
只不过暗道不长,他们走的大部分还是隐蔽小路。
很快,三人来到行宫外,拐至一处密林。
“程老将军?”颜殊清远远看见大树后方,发髻斑白,但身姿挺拔精神矍铄的老人,很惊喜。
果然是程老将军。
先才皇上言对方亦是自己最信赖的,颜殊清便隐约猜到了。
但老将军没有来行宫,所以他不敢确定。
老将军是大献的战神,是大献的铜墙铁壁。
只要是大献人,见到老将军都会不由自主的心安。
有老将军在,皇上微服出行,当是安全的。
“臣见过皇上、见过太子殿下。”见完礼,程广又看向颜殊清,赞许地点头,“常听家中不争气的孙儿提起颜小侯爷,小侯爷文武双绝,实为年轻一代的翘楚。”
颜殊清正要开口,睿宗帝笑呵呵的打断:“行了,我们几人无需行礼寒暄,大家赶紧商量下,往哪个方向走?南面是莲花山和云屏乡,但要途经一处毒瘴林,殊清在云屏乡住了几年,想必对那里很熟悉了,西面是山林深处,不考虑,东北两面骑马顺利的话,两个时辰内可以分别到安阳县和永兴乡,大家商量吧。”
“莲花山是谢九思大儒隐世之处吧?”太子显然对莲花山很感兴趣,“殊清兄可有安全穿过毒瘴林的方法?”
睿宗帝亦若有所思地看向颜殊清。
颜殊清没有直接回答,只说道:“谢老先生大约已经离开莲花山了,至于云屏乡,当地的乡绅杨家,为人正派且乐善好施,乡民们比起旁处,日子要好许多,乡里甚至已无穷人,家家孩子只要愿意,都能上得起学堂。”
“哦?竟这般好,那必须去一次,但不是今日。”睿宗帝显然很信任颜殊清。
见太子和颜殊清都没有建议,而程老将军,除非上战场,战局千变万化需要程老将军自行决策,平常,尤其在京城时,几乎甚都不管,他指哪儿就打哪儿。
“往东吧,前几年安阳县遭过水患,过去看看恢复如何了。”睿宗帝说道。
三人自然没意见。
策马疾驰在蜿蜒的山路。
林深山幽。
行了大半个时辰。
见前方有条小溪,睿宗帝刚招呼大家下马稍作休息,上方的苍天大树中,倏然传出尖锐的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