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厨房用大铁锅贴了一篓饼子，奴婢拿了一盘过来，快尝尝，跟咱们在云屏乡用炭炉贴的有什么不一样？”
“老太爷和老夫人牙口不好，咬不动，其他主子胃口小，所以厨房说了，这贴饼我们想吃多少吃多少，管够。”
秋穗兴匆匆地端了一只比她的圆脸还大一倍的盘子进来。
刚回到屋里的戚黎黎闻着香味儿，顾不上拍身上的雪，拿起块饼子大大咬一口。
馅是五花肉粒和葱，五花肉几乎烤成了油渣，饼子透出油的一面酥酥脆脆，贴锅的一面又韧又香。
戚黎黎一口气吃了两块，赞道：“比咱们在乡里贴的还香！一会帮我装一包，我带去给李墩尝尝。”
除了戚黎黎对各种美味来者不拒外，乡里的小伙伴们都有自己的心头好，像翟岩最喜欢桃酥，李小禾喜欢烧鸡的鸡翅膀，李墩喜欢的就是这种裹了肥肉烤的饼子。
上一次去见李墩，李墩还感慨很怀念当初大家一起围着碳炉子烤饼的日子，可惜来京城后就没机会了，难得吃到当初的美味。
“这么大雪，姐儿还要出去啊？”秋穗惊讶道。
“这雪还没咱们在乡里的时候大呢。”戚黎黎不以为意。
乡里的大雪天迷迷蒙蒙天地一片白色，几乎什么也看不见，那样的天气她都常常溜出去玩儿，相比起来，京城的雪真是小巫见大巫。
吃过午饭，戚黎黎披上斗篷，揣一兜贴饼前往铜锣街。
因为下雪，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冷清了许多，沿街的许多铺子也关着门，行人寥寥无几，戚黎黎干脆施展轻功，从房檐轻跃而过，短短两刻钟，便到了李墩的顺通镖局。
风雪中人影一现，李墩便认出来人，欣喜道：“老大，你怎么来了？”
“你喜欢的贴饼。”戚黎黎爽利地解下斗篷，将饼子丢给李墩。
摸着还热乎的贴饼，李墩差点没感动哭了。
请戚黎黎进内堂，除了重新烧热茶外，李墩又让人将平日舍不得用的炭炉生起来。
“用不着，你知道我不怕冷的。”戚黎黎摆摆手。
戚黎黎朝街上看几眼，好奇道：“那辆马车怎么停在你镖局外面，不嫌挡道吗？诶……怎么感觉马车有些儿眼熟？”
李墩无奈地笑笑，“这是东城大理寺丞赵家的马车，别看官不大，可人家是宗室，赵大夫人还是当今太后娘家表侄女，所以人家马车想停哪停哪，你非但说不得，还得帮人家看顾好了。”
在京城开镖局，接触的人很多，李墩如今也算个小京城通，京城大街小巷他基本走了遍，京城的大官小官哪怕没见过，也都听说过。
“宗室赵家？”戚黎黎有印象了，“可是那个纨绔赵光凌在的赵家？”
李墩吓一跳，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错是没错，可由不得咱们来说，要说也得悄声的，等会被他的狗腿听见，少不得找麻烦。”
说着李墩指了指马车，压低声音道：“是他，先才下了马车后，鬼鬼祟祟往巷子里去了，也不知又要弄什么勾当。”
戚黎黎疑惑地走到铺外，绕着马车转一圈。
马车上没人，车夫也到附近找茶摊避风取暖去了。
“怎么了老大？”李墩跟出来问道。
“那赵光凌不是个东西，他往哪条巷子去了？”
戚黎黎并不知道表哥回家的路线，她甚至不知道表哥今日下午会回家，她只是单纯觉得赵光凌干不出甚好事，若对方又欺负人，她正好救人，若是误会，跟去看看，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图个安心便是。
李墩指了指，巷子距离镖局不到一丈远，“老大，我带兄弟们一起去？”
“不用不用，就赵光凌那样的废物，我一拳一个，随便打一百个不带累的，你先回去吧，免得真有什么事，他记住你，以后来找你镖局麻烦。”戚黎黎摆摆手，飞快跑进巷子。
这条巷子连接东、南两城，很长，有不少岔道，平日里来往的人不少，但今日下雪，巷子内很冷清。
雪渐渐停了，雪地上隐约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大约三、四个人的样子，根据脚印被雪覆盖的程度，推出这些人经过的时间大约在一刻钟前，与李墩描述的赵光凌一行人下马车的时间相近。
……
……
杨辰宏拢了拢大氅，一只手抓缰绳，另只缩在袖笼里的手揣着件靛青色琉璃小花瓶。
花瓶是洋货，透亮透亮的，几乎无一点杂质。他刚到京城，第一次逛街时就看中了，只不过当时他钱不够，与那家洋货铺子老板商量后，老板答应帮他留着。
攒了许久钱，总算在娘亲生辰前将钱攒够，买下这件琉璃花瓶。
娘亲冬日喜欢摘梅枝养在屋内，他觉得这件花瓶与梅花特别搭……
杨辰宏轻轻摩挲着瓶身。
记得小时候，有一天他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听到外屋传来娘亲和父亲声音，那时父亲为了生意，陪都和京城两头跑，常不在家，他其实不在意父亲在不在家，反正父亲看他百般不顺眼，在家也是天天训斥他。
不知母亲同父亲聊了什么，二人起了争执，娘亲刻意压低声音，但他还是听到娘说了一句‘她要被逼死了’……
长大后他才发现娘亲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每次与父亲吵架都会将死不死的挂嘴边，也不嫌晦气。但他小时候不知道啊，只知道若人死了就再见不到了。
他躲被子里哭了一宿，第二天起来也不敢问，只偷偷将母亲昨儿用的，丢到篾篓里还没洗的巾帕翻出来藏身上。
巾帕上有娘亲的味道，若娘亲真没了，他至少每天能闻一闻娘亲的味儿……八壹中文網
万幸，娘亲一直陪着他长大。
他自小体弱脾气大，让娘操/了不少心，但他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过，甚至经常冷言冷语，可娘亲也不在乎，一如既往护着他。
他和戚黎黎不一样，戚黎黎是直性子，他一天到晚闷闷的……总之希望这只花瓶，娘亲能喜欢吧。
拐进巷子，杨辰宏松开缰绳，将手放在嘴边哈了哈，他骑术一般，下雪天骑马速度很慢。
他正准备将琉璃瓶揣怀里，两只手都腾出来轮流握缰绳，这时眼前突然视线一暗，一道高大的身影横亘在他面前，将巷子完全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