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惜芸回到府中，立即去见了汪卓仁。

汪卓仁在后院听杂剧，除了搭台上唱曲的两位伶人，脚边还伺候了一个。

“父亲，按照您的吩咐，苏大姑娘已经完全知道了。”汪惜芸眼角余光扫过父亲脚边的伶人。

伶人年纪没有她大，身骨柔软，面上浓郁的胭脂犹如一抹桃色绽放在冬日里。

“很好，苏大姑娘有说什么吗？”汪卓仁满意点头，肥厚的手掌在伶人的头顶摩挲。

“苏大姑娘让女儿权当不知此事，说她尚未想好该如何，或许就此作罢。”汪惜芸如实道。

“呵……”汪卓仁笑了声。

就此作罢？以苏大姑娘的性格可能吗？

“苏大姑娘没有对我们起疑心，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父亲还有什么需要女儿做的吗？”汪惜芸乖巧问道。

“暂时没有了，你自回去休息吧。”

汪惜芸离开时脚步微微停顿，但没说什么，仍乖巧地回了自己院落。

汪卓仁注意到女儿动作，没有理会，他翘起手指，以戏腔唱道：“且过些时日再看罢～”

苏、程两家的事稳了，但汪卓仁有另一件新冒出来的、颇费神的事。

那就是颜殊清和戚黎黎竟然在查善堂那些孩子的去处。

是出于好奇，还是发现了什么？

应该不是发现什么，否则不必去问焦康。

戚黎黎给他添的麻烦越来越多，无奈此人武功高强，当初在乡道上未能将其除掉，如今在京城，他又不敢肆意调动人手。

“怎么就不能安分点……”汪卓仁这些年没再打杨怿江的主意，他赚的钱目前够用，该布的局都布了，该撒的网也撒了，剩下的只等主公吩咐。

他退一步，杨怿江的外甥女却跳了出来。

看着对方蹦跶，他肚子里跟有只猫似的，抓心挠肝，难受啊。

还是得想想办法……

另外，他还困惑于颜殊清的身份。

近三年，在朝为官的那几人皆设法多方打听，但都没打听出颜殊清身份。

太神秘了……

汪卓仁伸手勾了勾伶人的下巴，示意对方站起来，帮他按摩脑袋。

想到那两人，他脑壳都开始痛了。

……

……

颜殊清、戚黎黎、苏雪青结伴至将军府做客这日，程三向太子告了假。

将军府很大，但没什么景致，大家简单逛了逛，便来到演武场。

演武场边的望台上，程绯缨缩着脖子，无语地看着雄赳赳步入场中的二人……

她三哥不是喜欢黎黎吗？

既然喜欢，为何会见面没多会，就喊着催着要打一场？

愁死了。

早知道三哥这么憨，她昨儿该多叮嘱几句，教三哥如何准备美食，以讨黎黎欢心。

场边程绯缨在寒风中摇头叹气，顺便将半个身子藏到苏雪青后面，她要被冻僵了。

场上戚黎黎和程三对面而立，二人身着薄袄，却有股火般的气势，炽烈昂扬。

随着戚黎黎抽出混鸣双刀，程三举起七星龙影剑，那股气势冲到最高点。

戚黎黎一刀劈出，演武场沙尘扬起，寒气消散。

二人对练，皆是拼了全力的。

对于程三来说，这就是他与戚黎黎的相处之道。

两人都是武痴，当初在云屏乡，他和戚黎黎对练次数最多，比包括颜殊清在内的其他人，相加总数还多。

戚黎黎亦是巨力，而且力气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大，他过人的力气在戚黎黎跟前没有任何优势，从最初的输赢约五五分，到后面几乎赢不了……他知道自己有在进步，不过黎黎进步更快而已。

他丝毫不介意输给黎黎，越输他反而越有冲劲。

来回过了十数招，戚黎黎往后连翻，躲掉剑招。

“不错哟！”戚黎黎双眸熠熠放光。

程三去北方赶了一个多月鞑子。

马革裹尸，沙场无异于生死场。

不愧在生死场磨砺了一个月，程三的反应、技巧、剑招、剑势，都有极大进步，周身甚至散发出一往无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气魄。

对比起来，她这一个月在京城吃吃喝喝小打小闹，练功时间远不及原先在云屏乡，几乎没有进步。

如果不是得了这对宝刀，宝刀让招式更加锋利尖锐，导致程三不得不小心应对，她可能已落入下风。

不过没关系，她就喜欢棋逢对手的感觉，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继续！把你这个月新学的本事全使出来，最好打败我！”戚黎黎嘻嘻笑着，话音落，刀锋至。

“来！”程三亦自信十足。

二人从场中空地，打到旁边的梅花桩。

借着梅花桩地势，戚黎黎虚虚实实连出数招，程三有些招架不住。

“好！”

场边观战的几人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如洪钟般的喝彩。

程绯缨吓得连打两个哆嗦，颜殊清则忙回身见礼，“晚辈见过程老将军。”

“祖父！您吓到缨儿了！”程绯缨娇嗔地跺跺脚。

程老将军朗声笑道：“是祖父的错！”

说罢慈爱地拍拍程绯缨脑袋，拍得极轻。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老程家唯一的女娃娃，娇花似的，他弹个手指都可能折了，必须小心再小心。

“黎丫头厉害啊！”程老将军注意力转回演武场上，盛赞道：“亦曲亦直，有勇有谋，可以力破敌势，又懂诡道迂回，元岱不如她！”

场上戚黎黎一招虚张声势，将程三打出破绽，她则绕至后方。

“是啊，如果程三没有后招，比试便到此为止了。”颜殊清笑道：“看得晚辈亦技痒了。”

颜殊清同样看出程三这个月进步很大，非常适合互相比试喂招。

“哈哈哈哈哈继续看吧！”程老将军捋了捋胡须，赶鞑子是他护的队，孙子究竟有多大进步，他最清楚不过。

场中戚黎黎腾空而起，双刀交错，蓄力劈向程三毫无防御的后背。

场边程绯缨一声惊呼，一张精致的小脸吓得苍白苍白。

她知道两人是打真的，皆铆足全力，没有谁让谁。

但一开始二人势均力敌，难分胜负，不会有危险，可这会儿，如果黎黎一劈劈扎实了，她三哥不死也残啊！

“祖父！”程绯缨紧紧攥着程老将军粗厚的手掌。

程老将军丝毫不慌，没理会吓得小白花似在风中微颤的孙女，仍满目欣赏地专注着场中二人。

眼见戚黎黎的双刀距离程三不到两寸，程绯缨干脆闭上眼睛……这时程三背部突然弹出一条类似于链鞭的锯齿状物，直刺向戚黎黎面门。

戚黎黎眼睛一瞪，当即由攻转守，飞快后退。

场边颜殊清惊讶道：“程三也会用暗器了。”

“对，脑袋瓜开窍了。”程老将军满意点头，他满意的并非孙子用暗器，而是戚黎黎的反应速度。

“这件暗器适合程三。”颜殊清道，暗鞭灵活，可以很好弥补程三大开大合招式后露出的破绽。

“黎丫头更不错，行了，老夫先回去了，小侯爷，一会他二人打完，你与他二人一同到老夫书房来。”

程老将军负手往回走。

两晚辈打得十分精彩，单打独斗的孤勇固然值得欣赏称赞，但以他的身份，以及到他这年纪，拥有沙场秋点兵的本事和气魄，远比孤勇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