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黎黎并不知晓老将军此言意味着什么，想着带兵打仗乃用“武”之地，不需读书写字，故答应得干脆。

身边颜殊清眸光微亮，求证道：“晚辈可以跟在将军身边吗？”

程老将军爽直坦荡，凡事皆不遮掩，“当然，但老夫只会带黎丫头去兵营，不会带你去。”

戚黎黎和程三听言皆困惑，要帮好友说几句，被颜殊清拦下。

“晚辈明白，晚辈会认真跟随将军学习兵法。”

声音仍清朗，不喜不悲。

颜殊清很清楚自己是“闲人”，正如当年皇上任由他离京拜师大儒谢老先生，待他学成回京，满腹经纶，却不得入朝为官。

如今亦然，他能跟随被誉为献国战神的程老将军学本事，却不能真的领兵打仗。

程老将军点点头。

皇家对颜殊清宠而不教，但颜殊清这块璞玉，自己将自己生生打磨成为和氏璧，照理皇上、太后该惊喜，可现实正相反，仿佛颜殊清长成纨绔子弟更符合皇家心意。

他也疑惑过颜殊清身份，但疑惑归疑惑，皇上绝口不提，说明其身份非臣子所能触及。

他本人颇欣赏颜殊清这晚辈，否则当年不会同意孙子跟其离京，一离开就是四、五年。

“随老夫来。”程老将军当着三人面，按向橱架内一块不起眼的石雕。

一声闷响，橱架旁墙体打开，露出里面的暗室。

“将军，这暗室……”颜殊清很惊讶。

皇宫和达官贵胄府里有暗室、暗道不奇怪，但这属于一府内最深的秘密，而程老将军就这样打开在他面前……颜殊清自诩还不值得老将军这般信赖。

戚黎黎则好奇打量，觉得暗室机关很有趣，打算等小石头春闱后，让小石头帮她的厢房装上几处。八壹中文網

“进来吧，里面只有一些书而已，老夫既已决定教你们，这间暗室就不是秘密。”程老将军道。

暗室不大，一平方丈左右，置两面书架。

书架上有前朝的兵法孤本，还有历朝历代战事的详实记载。

坊间流传的关于打仗的话本故事，多将某一方或某一人物神话，好似一人称雄便可决定战局，胜得轻松容易。

实际打仗很残酷，横尸片野，埋骨如山。

至于战后记载的，仅寥寥数字的兵法计谋，表面看似简单，内里千变万化，甚为复杂。

暗室的书籍，小部分是老将军自己收集的，大部分是皇家借的，待其解甲归田，需归还宫中。

这些书籍不能传开，从被收存进密室起，除了老将军，仅有另外一人读过。

老将军身体仍强健，但毕竟年纪大了，睿宗帝不止一次提议其收徒栽培后人，老将军亦有此想法，无奈长子身残，次子格局小，不能担事，长媳不擅武，二儿媳又身藏暗伤，至于孙辈，勉强入眼的程元岱，是莽夫，领一队先头军可以，当大将军运筹帷幄不行。

除了亲缘后代，军中和朝中的年轻一辈老将军也有留意，可惜他唯一看中的后辈颜殊清，只能是“闲”人。

宁缺毋滥，程老将军以为这间暗室门近些年不会打开了，没想到遇见黎丫头这块宝。

密林初见，黎丫头击退刺客展现出来的巨力令他眼前一亮，还有黎丫头炉火纯青的双刀功夫，更让他有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

他从孙女处了解到，黎丫头有百般优点，唯一缺点是不爱读书，先才他唤黎丫头到书房，特意出题考校，若黎丫头与程元岱一样，不擅思考，他会询问黎丫头，是否愿意进军中任职，愿意，就和程三一样领队先头军，不愿则罢；但若黎丫头在兵法上有几分天赋，哪怕仅一分，他都将不由分说收为徒。

见暗室内是书，戚黎黎表情一垮，推了推颜殊清，嘟囔道：“殊清哥，你看书快，看完了教我。”

一向对戚黎黎有求必应的颜殊清，这回没敢立即接话。

旁边程三急了，手肘撞了撞戚黎黎胳膊。

他还不想看书呢，可直接说出来也太不给祖父面子了。

如今他大部分时间跟着太子，小部分时间跟祖父去军营，几乎没有时间见黎黎和颜兄。

现在一向严苛的祖父竟然主动提出让黎黎和颜兄跟在身边学习，如此他们仨又能在一块，跟当年在云屏乡一样。

是以他非常担心祖父改变主意，将黎黎赶走。

“怎么，不愿意看？”程老将军问道。

戚黎黎实诚点头，“嗯，如果是带画的，那还能看看。”

颜殊清和程三紧张得心里打鼓，老将军却突然大笑起来，“很好，这些书老夫当年也没看全，密密麻麻的字老夫看着就头痛！是老夫信任的一位旧友看完，再去冗存精教授于老夫的，今后黎丫头跟随老夫去军营，看书就辛苦颜小侯爷了，看完记得仔细教授于黎丫头。”

颜殊清：“……”

这都可以？

“好，晚辈一定会尽快读通读透这些书。”反应过来，颜殊清欣然答应。

他不介意成为戚黎黎的助力，先才看着满满登登的书籍，一时忘记程老将军作为大献国最为悍勇的武将，十几岁就前往边境了，年少便能征善战，如此就算老将军爱读书，也没时间啊。

“祖父，那孙儿也……”

“你不行！”

程三没说完就被程老将军打断，“黎丫头天资聪颖，仅仅是不爱看书罢了，而你是真蠢！跟在颜小侯爷身边多学点。”

程三：“……”

他好像才是亲孙子吧……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你二人在此看书，黎丫头跟我来。”说罢老将军离开暗室，朝沙盘走去。

戚黎黎欢喜应声，出暗室时，不忘朝颜殊清眨眼以示鼓劲。

……

书房旁的耳房，程绯缨与苏雪青喝完一壶热茶，又坐了小半时辰，好友戚黎黎仍未出来。

时辰不早，苏雪青该回府了，程绯缨披上蓬衣笑道：“不等黎黎了，我送你去垂花门。”

离开时，程绯缨回头看了几眼书房，她替黎黎高兴的同时亦有些羡慕。

黎黎进书房近一个时辰，说明得了祖父认可，说来她也常进祖父书房，但每一次皆一刻钟不到便出来了，祖父会将皇上赏赐的稀罕珍宝给她，但不会带她看沙盘，也不会与她讲沙场战事。

送苏雪青上马车后，程绯缨去寻她的母亲卢夫人。

已知晓三哥心思，她自己又喜欢极了黎黎，如此事不宜迟，该长辈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