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板和张柱兄弟二人是李嬷嬷的远房亲戚,早先在庄上种果树。
李嬷嬷瞧兄弟两机灵,便接到城里帮大姑娘做事。
天黑之前二人就躲藏到了库房附近,等待和观察李掌柜等人。
待李掌柜办完事带人离开,他们也准备撤了,刚起身发现有人去而复返,又急忙找一暗处重新蹲下。
返回之人和外商说了几句话,紧接着掏出一只荷囊,外商接过,似有不满,双方起了争执。
争执时双方还不忘压低声音。
兄弟两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借着库房前面灯笼的微光,看两边互相推搡来推搡去。
这时,张板用手肘轻轻撞张柱胳膊,又指了指地面。
距离二人约一丈的泥地上,有个拇指大小的竹筒。
竹筒是返回之人被推搡时掉落的,掉在泥地上没有声响,双方都未察觉。
“走。”
终于等到人彻底散去,张板弓着身自暗处跑出,捡起小竹筒,带张柱迅速离开。
到了安全地方,二人迫不及待打开竹筒,结果里面仅有一张纸条,没有值钱的东西。
“还以为帮大姑娘做事能挣钱,结果油水比庄子上还少。”张柱失望抱怨。
张板没理会,他打开纸条看了看。
上面的字很奇怪,兄弟二人不识字,但也看出纸条上的字与献国文字不一样。
“说不定这一次有打赏了。”张板将纸条塞回竹筒,兴奋地咂咂嘴。
……
“异国文字?”
苏雪蓉诧异地看着纸条,疑惑杨怿江一个献国人,为何手底下伙计要用异国文字传递消息。
苏雪蓉没学过异国文,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来回翻了翻纸条,心思一动,起身自柜橱拿出一本地理志。
地理志上除了有献国境内各州各县的山川河流民俗,那些与献国有贸易往来的国家也被粗略记载了,这其中包括那些国家使用的文字。
苏雪青很快找到,“单雍文……”
献国、雍国、梁国,三国呈‘品’字交界。
大约一百年前,雍国出了一位明君和一员猛将,开明盛世下,猛将带领军队一路向西,战无不胜,覆灭了西方单弥五国,扩张了大片疆土。
随着明君过世,猛将老去,雍国版图停止扩张。
为了更好的管理曾经的单弥人,雍国在当地推广雍国的文字风俗,与此同时,雍国文字也受到当地影响,出现一些变化。
如今,梁国和献国习惯将新雍文称为单雍文,至于梁国,所用文字与献国十分相似,几乎是互通的。
苏雪蓉想了想,取一张宣纸裁成数份,将纸条上的字依葫芦画瓢誊上去,每一小张宣纸写一个字。
写完苏雪蓉交给李嬷嬷,吩咐道:“将这些字交给不同的人,每个人手上最多两个字,且不能是连续的,分别去找驿馆和雍国的商队询问字意,最后汇总给我。”八壹中文網
当天下午李嬷嬷便完成了苏雪蓉交办的事。
苏雪蓉按照顺序将字连起来,“神骑营,两千三百人,北郊校场,三十公里,陈斯。五军营,约六千人,顾元靖,城东。禁军……”
看完内容,苏雪蓉心脏咚咚跳得很快。
五军营和禁军先不论,单说神骑营。
神骑营是他们献国最神秘、投入财力最大的军队,也是献国在战场上的杀手锏。
她这样的达官亲眷,也仅仅知道有神骑营这么个存在,神骑营的具体情况,尤其是人数、统帅、训练营地等堪称机密的信息,她是半分不知晓的,甚至她父亲、她祖父,亦不知晓。
如此,杨怿江的人从何得知?
还有,为何将献国机密写在纸条上?还是用异国文字?
苏雪蓉思绪纷转,很快,她脑中冒出一个答案——通敌!
是了,一定是这样。
苏雪蓉越分析越肯定,她激动地站起身,在厢房来回走动。
太过意外,太过惊喜……她安排人盯梢杨怿江,仅仅是认为商人唯利是图,为了金钱常不择手段,杨家定然也为了牟利做过许多见不得人事,她若查到,要公之于众,毁掉杨家名声,让戚黎黎的身世更加不堪。
万万没想到杨家竟然不是普通奸商,杨家竟然通敌!
通敌可是杀头,哦不,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真是天助她!
那戚黎黎曾因救驾有功,得到赏赐,现在回过头想,既然杨家通敌,行宫的刺客很可能是杨家安排的,戚黎黎的救驾多半是自谋自划的一场戏,见行刺不成,便贼喊捉贼,以此得皇上信任,接近小侯爷,再做更大图谋。
“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李嬷嬷问道。
姑娘教养极好,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端庄得体,激动成这样,她是第一次见。
苏雪蓉深呼吸,告诫自己杨家未倒,戚黎黎未除,现在高兴为时尚早。
平静后她将纸条内容和推测告诉了李嬷嬷,许多事都需要李嬷嬷去做,所以她没打算隐瞒。
“通、通敌……”李嬷嬷目瞪口呆,显然也未料到是如此泼天大罪。
“姑娘,那我们现在是告诉老爷,还是去官府告发杨家?”
“当然是……”苏雪蓉刚想说告发,意识到不行。
直接告发确实是最快的,这等大案,官府宁错抓,也不敢怠慢。
可如此她就必须解释纸条来源,另外被戚黎黎迷惑了的颜小侯爷,也可能记恨她。
她无法接受。
“我们没必要蹚这趟浑水……”苏雪蓉道。
她要像当初查女婴抱错一样,把自己摘出来,
“容我想一想。”苏雪蓉眯眼看着窗外天光,琢磨该借谁的刀,去杀这个人。
……
赵光凌坐在酒楼雅间,一脸颓丧地抿着酒。
自从遇见戚黎黎那只母夜叉,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十天有八天躺床上养伤,伤养好了也不敢出去找乐子。
母夜叉是真狠毒啊!上次在广文馆,他都吓晕过去了还不肯放过他!
那一刀划拉的不算深,论伤势,没有之前被卸掉手来得重,可那一刀的位置,距离他下面仅仅一寸!但凡母夜叉的手抖一抖,他赵家这一房就要断根了!
想到这里,赵光凌两腿一阵发凉。
对戚黎黎他是恨入骨髓,可惹不起,恨也没用。
赵光凌一滩烂泥样地靠着椅背,不敢出去找乐子,京城的倌子又去腻了,实是无聊得紧。
正当赵光凌唉声叹气,一口一杯闷酒时,雅间的门被猛地推开又关上。
一个身材纤弱,衣衫褴褛,面容秀气,年纪约十四五岁的男孩,惊慌失措地躲进雅间。
看见赵光凌,男孩瘦削的肩膀抖若筛糠,双膝发软跪倒在地,声音绝望地哀求道:“公子救我……”
……
杨家,戚黎黎、颜殊清、翟岩三人坐在廊下说话。
“汪姨娘没有察觉到被试探吗?亦或是她比我们预想的沉得住气?”翟岩疑惑道。
上午戚黎黎收到程绯缨来信,信中说她的人观察了数日,皆未有发现。
“又或许是他们比我们预想的更加警惕。”
颜殊清有一些猜想,程姑娘安排的人虽信得过,但未经训练,在探查和追踪上敏锐度不够,很可能对方早已传递过消息,且发现了被盯梢,而程姑娘的人丝毫未觉。
“对了,明日先农坛要举行农祭,皇上会亲自主持,今日宫中便开始准备,太后让我去帮忙,晚上要留宿宫中,待明日农祭结束,我再来寻你们。”
“去吧去吧,不着急过来,反正没事。”戚黎黎掰着玉米饼子,自己吃一块,再抛一块到院里喂小白鹿。
颜殊清笑着看了看坐在戚黎黎旁边的翟岩,自从翟岩搬到杨家暂住,他每天不过来一趟,心里都不踏实。
“那我先回去了。”颜殊清站起身,一会太后会派人去侯府接他,进宫之前,他还得沐浴更衣。
送走颜殊清,翟岩也回到暂住的院落陪母亲说话。
戚黎黎一人来到庭院,抽出双刀,准备练武,忽听见院墙外传来一长两短的鸟鸣声。
这是殊清哥的暗卫在传递消息给她,一长两短的鸟鸣,意味着西城那边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