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前，暗卫看到汪家的马车进了永善堂。
戚黎黎赶到善堂时，堂外的泥巴路上只有单向的马蹄和车辙印，汪家人尚未出来。
戚黎黎想悄悄溜进善堂看一眼，无奈围墙内空荡荡的，没有树也没有亭台假山，无法遮蔽踪迹。
只能在院墙外守候，一刻钟后，墙里传出轻微骚动，不一会善堂大门洞开，汪家马车出来了。
戚黎黎让暗卫留下继续盯梢，自己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马车离开城西，拐向城南，在城南绕一圈又驶向城北。
“有够谨慎的。”戚黎黎忍不住嘀咕。
以她的轻功，跟上马车十分轻松，按照先前殊清哥的交代，她每一次转向都丢下一颗石子做记号，小石子是特制的，每颗上面分别涂了灰白两种颜色，灰色代表左转，白色代表右转，颜色不显眼，丢在地上不容易被捡走。
马车到城北后，没再绕路，直接穿过主街道出城。
出了城，马车速度骤然加快，戚黎黎藏至官道旁山林，仍紧追不舍。
前行了大约六七里路，期间马车转过三次向。
换做寻常的练武之人，自城西开始，跟了这一路，早已筋疲力尽，但戚黎黎仅仅额头沁出一层汗，呼吸都不带喘的。
终于，马车停在一幢看起来年代颇久远的院子前。
院子似乎被火烧过，墙面有大片大片黑色灰印。
想起汪卓仁的那幢外观破旧，但内里别有洞天的酒楼，戚黎黎直觉这间破院子不简单。
待马车行进院中，戚黎黎悄无声息地翻上墙头。
院内有不少野蛮生长的大树和矮灌木，戚黎黎轻跃至其中一棵大树的枝叶间，正要跃往连廊方向，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响。
戚黎黎心一紧，自小与翟岩一块长大，她知道这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有陷阱！
不等她跳离大树，布满荆棘刺的铁丝网铺天盖地而来……
……
“这孩子，又野哪去了，午饭没跟家吃也不说一声，愈发没规矩。”杨氏看着满桌菜，一边嗔怪，一边吩咐夏蝉将烧鸡、酱肘子等好菜收起来，她不喜荤腻吃不了两口，没得动过筷子浪费了，保管好晚上厨房热一热还是新鲜的，留了女儿回来吃。
以为女儿很快会回家，平日女儿若在外玩的时间长，皆会提前差人告知，可今日直到傍晚，要用晚饭了，仍未见踪影。
“这孩子到底去哪玩了？”杨氏想想不放心，正准备安排人去侯府和将军府问问，外院送了封信来。
“夫人，是苏尚书府二房的人，说黎姐儿在他们府上做客，信是程姑娘亲笔写的。”夏蝉道。
听到在苏家做客，杨氏直接松口气，笑道：“程姑娘还特意写信了？黎丫头平日若能有程姑娘一半心细周全，我这当娘的就省心了。”
信中程绯缨向杨氏道歉，言本该早点儿写信，可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忘了时辰，还言想留戚黎黎在苏府过夜，望杨氏同意。
手帕交之间相互留宿，去对方家住上几日，是寻常事。
“黎丫头那孩子顽皮，千万别给尚书府和程姑娘添麻烦。”杨氏同意了，但心里有几分空落落的。
次日清晨，没有女儿陪伴，有些冷清，杨氏邀请了翟秋娘母子一同用饭。
得知黎黎在苏家留宿，翟岩愣了愣。
犹豫片刻，翟岩以久闻程绯缨书法精湛为由，向杨氏请求看一眼昨日程绯缨的来信。
“程姑娘的书法的确精妙。”杨氏笑道。
寻常简信而已，杨氏未多想，吩咐夏蝉将桌案上的信取来。
程绯缨才名远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其字画曾流落民间，但很快被将军府的人收回去，有幸见过其字画的人，皆大加赞赏。
杨氏在京城亦闻其名，但真正见到程绯缨字画，是在其与女儿成为好友之后。
名不虚传，并遗憾女儿在琴棋书画方面不及人万分一。
很快信拿了出来，翟岩道谢接过。
实际上翟岩看过程绯缨的字，那日随黎黎至苏府做客，用过午食，几人至竹林凉亭闲谈时，程绯缨让丫鬟去取了她亲手题字作画的扇面和小屏风摆件，供黎黎赏玩挑选。
翟岩很快看完信，字迹的确是程绯缨的，行文风格他不了解，仅看信的内容无甚特别，最后落款也盖了朱记。
黎黎真的是受程绯缨邀请，留宿苏家？
翟岩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感觉，并非是虚无缥缈的直觉。
黎黎有可能同意留宿，除了陪好友，还能观察汪姨娘。
问题在于仅有程绯缨写了封信给杨夫人。
黎黎是不喜欢读书写字，但不懒。
以他对黎黎的了解，黎黎不但会在给夫人的信上亲自写两句话，还会写一封给他，告知未回府，并让他出出主意，教她如何做能从汪姨娘身上获取更多信息。
这份感觉，来自于他对自己与黎黎之间多年情谊的自信，不可能错的。
只可惜他对程绯缨了解不够。
对着一封女子写的简信发愣是件奇怪的事，不管怎样，信他最多再看一遍就必须还给夫人。
翟岩集中精神，看向第一个字，与此同时，脑海飞快地回忆分析，猛地，他想起一件事，顿时皱起眉头。
“岩哥儿，怎么了？”杨夫人见翟岩神情突然严肃，关切问道。
翟岩忙舒展眉心，回道：“程姑娘书法如仙露明珠，晚辈自惭形秽。”
杨夫人身子骨弱，翟岩不敢让杨夫人忧心伤神。
他的书法确实不如程姑娘的精妙。
杨氏听言笑道：“岩哥儿样样都好，就是太过谦逊，那程姑娘是自幼便专注练习琴棋书画的，而岩哥儿你更多是读书和了解天下事，即便如此，岩哥儿的书法已是极好，将来从仕，若得闲暇，多练一练，他日献国必多一位书法大家。”
翟岩不好意思地笑道：“夫人谬赞。”
将书信交还，翟岩未坐下用饭，而是歉然道：“夫人，晚辈突然想起，谢老先生曾交代晚辈今天一早过去一趟。”
“这，早饭都来不及吃吗？”杨夫人愣了愣。
“是晚辈忘记了，没有安排好时间。”
“这样啊，那快去吧，我叫人备马车，别让先生久等了。”
同夫人和娘亲告辞，翟岩匆匆离开。
他要寻老先生帮忙联系尚在宫中的颜殊清，寻完老先生，他还要去一趟苏府见程绯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