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去哪里了？”赵嬷嬷看着从成衣铺子后门进来的汪姨娘问道。
汪姨娘尴尬地笑笑，“今儿早上嘴馋，多吃了两块炸糕，约莫是炸糕太过油腻，肚子有些不舒服。”
“大人要求出府后不得单独行动。”赵嬷嬷瞥了汪姨娘一眼，抬脚走至门前，朝后院张望。
成衣铺的后院很小，一览无余，旱厕在西边角，其余无甚特别。
汪姨娘也不介意，淡笑道：“可嬷嬷你去结账了，事急从权，肚子不适岂是能等的。嬷嬷，账结完了吗？结完我们便回去罢。”
近日京城会出现颇多变数，未免节外生枝或者被人盯上，上头交代她们尽量减少外出。
但是春季到了，苏府上上下下每到换季都需添置新衣物，二房的是由汪姨娘负责。
她倒是可以装病，让夫人将活儿派给其他人，但汪姨娘认为一切如常才是最好的伪装，突然有变化反而令人生疑。
见赵嬷嬷仍在张望，汪姨娘似笑非笑道：“嬷嬷倒是谨慎，后院不过一间旱厕罢了。怎么，嬷嬷连我都要怀疑？”
“不敢。”赵嬷嬷收回视线，随同汪姨娘离开。
汪姨娘内心并不慌，她知道这赵嬷嬷是本性多疑。
也正因为其本性多疑，凡事细致，才被上头早早安排进苏家，作为之后她进府的助力。
……
“纸条是一个小乞儿给的，那乞儿行为古怪，先是在院墙外徘徊，见无人经过，又朝着墙壁不停念戚姑娘名字，卑职见状现身拿了乞儿，询问得知乞儿是收了十文钱，替人办事，对方遮着面纱，乞儿看不清长相，只知是名女子，年岁不大。”暗卫详细回道。八壹中文網
“侯爷，那乞儿还在外巷，是否带过来。”
“不必了。”颜殊清收起纸条，“我去北郊。”
他心里有几分猜测，纸条内容应该是真的。
那些人无法在京城内动手，便将黎黎引至京郊。
“殊清哥，我也去！”程三追上来道。
“好。”
翟岩和程绯缨继续按之前安排行事，颜殊清在交代暗卫召集人手策应后，自己带了程三朝北郊奔去。
……
汪家位于城北的一处别院。
汪卓仁冷眼看着面前樵夫扮相的护卫，道：“你们二十几人追不上一个身受重伤的，还让人跑了？”
“属下无能。”护卫跪下道。
“废物，还好意思回来汇报，还有脸要人。”汪卓仁一脚踹向护卫肩膀，将人踹翻在地。
护卫似习惯了，重新跪好，“大人息怒，还望大人将郊县人手调一些过来，那戚黎黎身受重伤又中了毒，跑不远的，定是躲藏在附近某处。”
汪卓仁硬忍下脾气，戚黎黎绝不能留，“行，我再调二十人给你，哪怕将山铲平了都必须将人给我翻出来！”
不怪他愤怒，这些刺客全部是花费大量时间与金钱培养的，个个是高手，对付不了全盛状态的戚黎黎就罢了，现在连受伤中毒的都对付不了？
“记住，找到人直接杀了，尸体一把火烧光。”
汪卓仁眼中透出阴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颜殊清那些人怀揣希望，将全部精力转移到找人去吧。
“大人放心，天黑视野受限，找人困难些，现在白天，只要人手足够，属下保证一日内将人找到！”
“如果一日内没有找到人毁尸灭迹，你就做好再回炉重造一次的准备。”汪卓仁冷声道。
城西眼线传来消息，颜殊清已经发现戚黎黎失踪。
不过颜殊清短时间内不可能想到往北郊方向寻找，至少今日之内戚黎黎是孤立无援的。
跪在地上的护卫，回忆起当初训练与狼关在同一间笼子，以及为了活下来不得不杀死自己好友的经历，整个人如堕冰窟般浑身僵直。
待护卫退下，汪卓仁独坐喝了一碗茶。
颜殊清找不到戚黎黎，情急之下很可能来找他，要他交人。
不知面对颜殊清装无辜有没有用？
汪卓仁放下茶碗，拍拍袍摆，准备回南城的汪家大宅，静待颜殊清等人的到来。
好好地会一会颜殊清，多拖延一些时间，好叫那边把戚黎黎烧得一块骨头都不剩。
……
山林深处，某处猎户挖的陷阱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一个头发落满残雪和泥巴的脑袋探出来。
戚黎黎四处看了看，暂时没危险，迅速跃出陷阱，落地时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站稳后，戚黎黎重重摇晃脑袋。
有些儿晕。
昨日遭遇，可谓是她习武后遇到的最大危机。
也怪她大意。
殊清哥曾说京城内安全，以她的功夫，城内几无对手，但亦叮嘱她切勿独自一人出城，
城内乃天子脚下，无人敢掀大风浪，京城外就不同了，再高的功夫，也敌不过对方处心积虑的布置和人堆战术。
哎，昨儿出城时满脑子都是线索线索，将殊清哥叮嘱忘光了。
对方果然是处心积虑，刺客、机关、淬毒……致命手段一个接一个。
万幸在云屏乡的那些年，殊清哥和小石头教会她许多东西。
譬如机关。
她进院子后触发的第一个机关是捕兽网，她出刀快没被困住。
知道院子里有陷阱后，她很快扫视一圈，迅速判断出墙下雪垛里藏有困兽木笼，枯叶下方有绊脚或捆脚踝的结绳，墙体中间有暗箭，等等。
紧接着她用一把碎石触发部分机关，试探的同时跃离院墙。
刚躲开陷阱，又遭遇数十名刺客拦截。
刺客的箭袖上亦暗藏机关，机关射出细密如雨丝的飞针，神仙难躲。
得亏她戴了林夫人送的臂钏，实在躲不开的，便用手臂阻挡。
哪怕有臂钏，手臂也被划伤了几处，伤口不深，但飞针淬了毒。
当初在莲花山，戚黎黎将毒瘴林当花园子随意进出，知道中毒后的应急措施。
为了尽快突出刺客的包围圈，她瞅准机会，撒出一把粉末。
刺客自己在暗器上染毒，以己度人，也以为她撒出的是毒粉，齐齐屏吸后退。
实际只是普通石粉，戚黎黎之所以随身携带，是因为冬日她每每自娘亲屋里出来，都会热的手心发汗，石粉吸湿，搓石粉吸干手汗，可避免之后握刀打滑。
逃离的同时，戚黎黎不断挤压被飞针划的伤口，挤出血水，为免毒排不干净，更不惜在伤口上再划拉一道更深的。
边躲边逃了大半个时辰，才发现这处猎户挖的陷阱。
陷阱伪装得极好，如果不是正好踩到，脚感不对，根本不可能发现。
躲进去后，戚黎黎用木棍和树枝顶住遮盖，增加支撑，如此刺客踩到也察觉不到有异。
自上午跟踪马车开始到躲进陷阱，已过去两个多时辰。
这期间她不是奔波逃窜，就是与刺客打斗，一刻不曾停歇，精力再好也有消耗光的时候。
关键她还受伤失了血，午饭也没吃，肚子早饿瘪了。
躲起来后，头顶上不断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
其中一个声音大约是刺客头目的，那头目看到她一路上挤的血，误以为她身受重伤，由此判断她跑不远，让刺客在附近仔细搜寻。
除此之外，她还得知下山路也被刺客封了。
于是干脆在陷阱里歇上一歇，多少恢复点体力。
这一歇便是半日，本以为刺客搜不到她，会松懈和减少人数，却不想对方仍坚持不懈，且刺客数量和搜寻速度在增加。
天黑了，酉时末刻关城门，她便是找到机会下山，也进不了城。
另外那些刺客能守住下山的路，估计也会守回城的路，还有守城门附近。
考虑到各方情况，戚黎黎决定继续躲，在陷阱里除了饿得抓心挠肺，其余还算安稳。
空肚子睡了一宿，她从小到大没这样饿过，胸腹不停泛酸水。
说来她已失踪一整日，殊清哥有在找她吗？
她留了记号，照理根据记号很容易找到北郊。
哪怕刺客人多，但她、殊清哥、程三，三人合力绝对能将刺客打得落花流水。
一整夜过去，外头仍只有搜寻的刺客，并无援兵。
戚黎黎有想到一种可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方设的局这般周密，那么她放的记号，极可能被躲在后面的‘黄雀’抹去了。
戚黎黎四处张望，地上密密麻麻的脚印，将半化的雪踩得又脏又乱。
树木枝叶凋敝，刚刚开春，山林里连颗能吃的果子都没有。
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以她现在状态，对付三、五名刺客约莫没问题。
如此她是继续躲藏，还是跟刺客兜圈子，亦或是找寻其它方向的下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