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朝欢的声音落下时。

他们都明显看见女孩眼里摇曳的光，彻底黯淡下去了。

南柯一梦，醒时终成空。

在繁星璀璨的夏夜，彼时会悄悄带着她溜出去玩，跟她说戏曲讲述凡间趣事的少年，终究还是成了镜花水月。

曾经那个过元宵会带她悄悄去到下界。

一起放花灯时，相约要一起成长不负韶华的少年，也还是成为了过往。

昨日仿佛历历在目。

只是眼前依旧眉眼温润的青年，却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乔惜看着他。

一时间有些恍惚，竟然没能从这张面容上，找到任何，哪怕是只有一点她所熟悉的影子。

她来到仙门六年。

他也陪了她六年，也是她在最痛苦挣扎时的救赎。

现在真相昭然若揭。

鲜血淋漓的现实摆在眼前，却告诉她都是一场幻梦，而她依旧孑然一身，甚至连这份美好的回忆都是虚假的。

只能封锁在内心的最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即便她的手被攥得生疼，可女孩也依旧像是毫无知觉般，只是愣愣地看着那温和的青年。

“归师兄……”

她像是艰难从唇齿间挤出自己的声音，只是轻唤这个名字，仿佛都用尽了她积攒下来的所有勇气。

只是她的声音过于微弱。

青年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是在唤他。

往事浮现在心头。

历历在目，而最鲜明的一幕还是不久前——

他牵着她的手，目光真挚中又有情动，说想和她结为道侣。

她本想等到过段时日。

等到他的诞辰，为他送上那朵她从灵渊崖边采来的灵兰花，到那时再与他成为仙侣。

只是……

乔惜没能等到那一天。

女孩垂下眼眸，纤密的睫羽将她眼底的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仿佛就像是一瞬间被抽走灵魂，她只是抿了抿唇。

哀莫大于心死。

她年少的憧憬和懵懂的恋慕，也被他亲手葬送了。

“为何动情？”

昼锦堂始终拉着她的手腕，而乔惜的所有情绪变化，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看着这副模样的她。

昼锦堂反而对女孩来了点兴趣，他从未想过，在知道归朝欢是妖皇之后，女孩心里竟然还对他抱有恋慕。

魔印种在她的身上。

乔惜的情绪，他能感知一二。

“魔尊大人，你怎么可能懂呢。”女孩自嘲地笑了笑。

昼锦堂没有说话，他确实不懂。

而归朝欢早已来到女孩身前，他看着乔惜的视线仿佛将女孩心底所有的情感都一览无余。

“师妹，是心悦我？”

归朝欢勾唇笑了笑，只是他的眼里不再有往日的温情和暖意，就连此时此刻抬手捏起女孩下颔的力道都不曾带有一丝怜惜。

女孩分明是喜欢他的。

在知道这个事实之后，也让他的心底腾升起些许愉悦，只不过这样的情绪很快就淹没在随之而来的成就感中。

被他触碰。

放在以往本该是让她害羞又开心的事。

只是现在女孩却像是感到嫌恶般，闭上眼眸扭过头去，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八壹中文網

男人捏着她下颔的手依旧温暖。

可就是这双手，将那些懵懂萌芽的稚嫩爱恋全部都粉碎个彻底，也将她推进寒冷的冰窖。

归朝欢却没有在意她的心如死灰。

“师妹既然心悦我，那就跟我走吧。”

他轻笑着，端详着眼前女孩的面容，只觉恍若隔世。

曾经稚嫩的少女如今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五官彻底长开的她也愈发美艳动人，如莲清雅又如雪般纯净。

女孩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眸。

往日里这双暗含秋水的盈盈美眸总是满目欣喜地看着他，可是现在再次四目相对时，归朝欢竟然没能从她的眼眸里找到少女的欣喜和悸动。

他微微一愣。

心底莫名一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他现在已经完全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取得女孩的信任，甚至还让乔惜对他动情。

经历过绝望才能趁虚而入。

让她彻底接受他的身份，最终他可以将乔惜带回妖界。

归朝欢见过不少为爱痴狂的女子，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宗门，在得知他的法身是妖的情况下，甚至都能舍弃一切跟他的法身走。

直到最后葬身，也心甘情愿。

正因为见过太多，现在女孩绝望中却依旧坚定的眼眸，才会让归朝欢不解。

深爱时是盲目的。

可是现在的乔惜，好像从始至终都未曾动摇过，即便女孩看起来深爱着他。

“妖魔与人本就势不两立，我不会跟任何人走。”

“还有，归师兄——”

她哀切的视线落在归朝欢身上时，女孩的眼眸深处有着凄然和绝望，可她依旧牵强地勾了勾唇浅笑着。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从今往后再相见，你我只能是敌人。”

她的声音轻到就像是随时都能被风吹散，而后便如同池中的镜花水月，稍有波澜涟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宛如所有的坚强都在这一刻破碎瓦解。

女孩空洞无神的双眸没有任何焦距，也没有在看任何人，就像是在一瞬间被伤透，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

归朝欢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为何看见这副模样的她，本该听到这些话也能无动于衷的他。

此时此刻的心脏。

却像是被无形的手给攥紧般。

突如其来的窒息般的痛，紧揪着他的所有情绪。

乔惜能感受到属于玉京萧的神识正在包裹而来，归朝欢下意识想要伸手揽住女孩的腰，而昼锦堂也扯过女孩的手臂意欲阻拦。

只不过。

尚且是法身的他们，无法阻止圣境的玉京萧。

乔惜就这样在他们的眼前消失了。

归朝欢的手一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碰到，只剩下依稀还残留在原地的清幽馨香，证明着乔惜刚刚还存在过。

昼锦堂拧眉将手握紧成拳。

现在的乔惜已经是渡劫期，等到她修为达到大乘期，他就会把人给带回魔界。

没有再看归朝欢一眼。

他径直转身离开。

而留下来的归朝欢沉默半晌，将那些涌现出来的异样情愫摒弃，他不再去探究这份未知情感。

不过是因为乔惜的反应有点出乎预料罢了。

那样的人，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

到最后还是会陷于情爱，所以只需要这样就好，维持现状将她的心锁在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