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苏戈醒来时,眼前刺白的光亮让她微微蹙眉。
白花花的天花板依旧没能填补她残缺的印象,倒是不容忽视的消毒水味道让她意识到自己在晕倒前在医院经历了场医闹。
好在鼻息间的血腥味已经不见,她眯着眼适应了光亮,眉头逐渐舒展开。
隔着手指间隙,看清了坐在病床不远处的池彻。
“醒了。”池彻声音带着令人放松的舒适感,“你刚刚晕血昏倒了。现在还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随着抬头的动作,池彻将手机页面关掉,因为看到粉丝无限脑补江问渠和苏戈的关系甚至无休止地拉郎配而铁青的脸色,在听到苏戈声音的那瞬间,尽数敛走,冰凉深不可测的眸底逐渐有了暖意。
苏戈嫣红的唇瓣微动,刚要说没事,却因为池彻的“变脸”而感到陌生与错愕,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看似迟钝冷漠、不易近人的池彻从小便比寻常人要敏感些。
“好像头有点疼。”
精神抖擞没什么事的苏戈做作地哎哟声,苦着张脸,歪头用手揉了下太阳穴,用余光瞥他。
注意到池彻竟相信,苏戈表演的更加卖力。
池彻起身过来,周身干净疏离的气息将她包裹:“哪里。”
说着他已经抬手靠近她,两手大拇指慢慢地揉着太阳穴的位置,由轻到重。
不知是因为他的手法专业,还是因为他这个人让苏戈有安全感。
酸胀的感觉让她逐渐放松下来,近来奔波的疲惫感扫而光。
室和谐的静谧中,她半合着眼皮,低声问:“阿彻,你刚刚是因为担心我吗?”
按摩的动作停了。
苏戈睁眼,掀起眼皮仰脸看向池彻。
两人距离过于近,她坐在床上,他抬手为她按摩的动作刚好让两人的看上去像拥抱在起。
池彻垂眸便和她四目相对,女孩清澈的眼底根本藏不住情绪。
“不是吗?”她遗憾地撇嘴,“我还以为粉丝担心偶像是很正常的件事情。”
池彻拍拍她的头顶,似乎不想展开这个话题:“不头疼了就起来,我送你回家。”苏戈瘪嘴,又听他补充完后半句,“以后少来医院。”
非常随意的句话。
苏戈却从他异样的语气中听出了别的什么情绪。
“怎么了?你在医院藏着别的秘密。”苏戈嬉皮笑脸地开玩笑。
但池彻眸色深沉,表情凝重,并没有被她逗笑。
“医院人来人往不安全,你碰了伤了我不好和叔叔阿姨交代。”
苏戈嘴角的笑变淡,陌生地着看他。
她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嫌弃自己给他添乱了。
“还有呢?”苏戈耷拉下眼皮,低声嘟囔了句。
苏戈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或者是过去这么多年,两人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从彼此信任了解的两个人变成了两条方向上的人。
可明明重逢后的池彻完全副深情的样子啊。
难道这切都是为了报复她当年隐瞒苏铖的事情,毅然放弃与他起出国的举动吗?
“你还有什么想要叮嘱的?”苏戈又重复了遍,抬眸直直地盯着他。
池彻将方才自己做的椅子推到桌子底下,没看苏戈:“你最近是要和江问渠起参加综艺?”
苏戈以为他这是找台阶缓和气氛,心里吐槽着这话题找的挺尬的,闲闲地嗯了声。
池彻放好凳子,转身看她,却道:“你离江问渠远点。”
苏戈脸“你还真敢有”的震惊,嚯得下站起来:“池彻,你凭什么管我。”
“穿鞋。”池彻看着她赤脚踩在地上,眉头皱了下。
遇到事情永远不解释清楚,永远只是命令命令命令,她又不是牵丝戏的傀儡,也有自己的思想的好吗。苏戈表情垮下来:“我就不该来找你。”
苏戈在房间里看了圈,最终在池彻面前那张桌子上找到了自己带来的保温桶。她穿好鞋子,过去拎上保温桶径自往门外走。
池彻很想和她吼:“你根本不了解江问渠!”
但是没有。
女孩风风火火的身影带着决绝与失望,池彻视线紧盯在她身上,自然也没漏掉她拎保温桶时指节处晃而过的烫伤。
“你手怎么了?”方才还冷脸冷心的池医生瞬间变了声。
苏戈用拇指压住食指的第二指节,轻轻攥着,将胳膊背到身后,划清界限:“池医生,注意影响,别乱看。”
说完她大步流星地出去。
池彻无奈地叹气,抬步追出去,却被迎面找人的护士拦住:“池医生,有警察来问医闹的事情,正在休息室等你。”
“我知道了。”池彻淡声,看了眼苏戈的决然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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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彻有些意外等在休息室的人是秦冢。
进门的脚步明显顿了下,不过他很快恢复如常。
但这小细节并没有逃过秦冢的眼睛。
“不希望来的是我?”秦冢挑眉。
“就像见到医生样,大多数普通人应该都不愿意见到警察。”池彻佯装没听懂话里的暗语,顿了下,强调,“尤其是负责刑事案件的警察。”
秦冢坦然道:“我顺路替同事过来了解下今天的情况。”
池彻听到这句话的侧重点,问道:“秦警官来探望病人?”
秦冢摇头:“我来看望故人。”
说完瞬不瞬地盯着池彻,但他表情平静,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秦冢笑笑,示意旁负责记录的小警员,开始问正事:“池医生,你方便描述下今天的事情吗?”
池彻配合流程回答问题,如实说了情况。
“如果有新的情况希望池医生主动联系我们。”秦冢随意拍了拍膝盖,像是要站起来离开的结束信号,但池彻盯着他许久,只听到他继续道,“不知今天在场的苏小姐醒了没有,方便的话,我们也需要向她了解点情况。”
池彻冷静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动容,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道:“我让护士去问下。”
秦冢:“再感谢不过。”
他示意小警员跟护士起去,自己却没动。
秦冢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池彻身上:“说起来,我觉得你特别眼熟。原本没想起来,但看到池医生和苏戈出现在起,瞬间回忆起来了。”
秦冢从警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审犯人,自有套手段,语言诱导滴水不漏,环环相扣。
“八年前你曾到警局报过失踪案,不到两个小时候你又联系警局说找到了。冒昧问下,你当年是在哪里找到人的吗?”
池彻脸“你这个问题真的非常冒昧”的表情:“我当时已经回答过负责的民警,苏戈因为手机掉在水里坏掉失联,是我关心则乱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不测。”
秦冢对他完全不乐意回答的反应视而不见,自顾装傻地圆场道:“看来是我接收的消息出现断层了。”
池彻并不觉得秦冢会犯这种小错误,即便是真因为年岁久远,档案缺失或者当时负责的民警没有将他在电话里的反馈记录在案,秦冢的行为依旧古怪。
池彻不认为这种古怪是来自个成熟优秀的警察认出自己而有的反应。
“我倒是想问问秦警官,公民有报案的权利,不知为何秦警官对八年前桩乌龙案件如此记忆犹新呢?”
秦冢后背往后靠了靠,这是种极其放松的状态,或者说秦冢在向池彻示好:“因为我怀疑江问渠和刑侦组个难以侦破的案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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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受伤就往我这跑是什么毛病?”急诊室里,裴敬颂处理完个把灯泡塞嘴里取不出来的病患,听到苏戈来了,急匆匆过来,垂眸瞧着苏戈手指上打着漂亮蝴蝶结的纱布,说风凉话,“改天你得去庙里求个平安符。你这来医院就遇到医闹的经历可不太好。”
刚和池彻吵完架时苏戈心里憋了肚子气,可在裴敬颂这百无聊赖地坐了半个小时,不能说心情完全好了,倒是没像祥林嫂似的有肚子话要倾诉。
“我觉得就是因为池彻克我。”苏戈插科打诨地和他拌嘴,“你抓紧把池彻从央协赶走。你说你在胸外当主任时,我回回来回回安全,别说医闹了,连磕磕碰碰都没有。”
她顿了下,戳了裴敬颂的痛楚,“诶,你什么时候回胸外啊?急诊室这忙得脚不沾地,你连口饭都没吃吧。”
“你这不是给我带了便当吗?”裴敬颂忽略掉苏戈的前半句问题,伸手去拿保温桶,“这是你烧坏了五六个锅、浪费了十几条鱼做出来的汤?”
苏戈小气道:“不给。”
“行吧。”裴敬颂倒也没真想吃,“你吃饭了吗,我带你去领略下我们央协的大食堂。”
苏戈揉了下咕咕叫的肚子,点点头。
裴敬颂给苏戈找了个口罩帽子,把人给武装严实了才带着出了急诊室。
苏戈只露着眼睛看路,不耽误和裴敬颂感慨:“唉,我内心是希望阿彻能带我去参观医院餐厅的。”
裴敬颂无语:“你这恋爱脑人设能收收吗?很令人讨厌。尤其是你捧着我的死对头来踩我。”
虽然裴敬颂看不到,但不影响苏戈做了个鬼脸。
穿过长长的走廊时,苏戈歪头看着窗外嶙峋光秃的枝头,不合时宜地想起池彻还没出国前,自己便常去他大学餐厅蹭饭。
苏戈吃不惯那里的饭,却又不舍得不去,便每每拿着试卷去餐厅做题。
等池彻吃完了饭,便抽过那试卷来检查,顺便往她嘴里塞个从校外日料店打包的饭团。
苏戈觉得自己想到往事,便可以原谅池彻如今的所有沉默。
谁知刚跨进餐厅,便听裴敬颂阴阳怪气地来了句:“真巧,池彻也在呢。”
苏戈回神,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他不是个人,对面坐着位儒雅和善的男人。
好个没良心的。刚和她吵了架,吃饭的心情倒不错。
“那是我们院长。”裴敬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介绍道。
苏戈死要面子地嘟囔:“谁看那边了。”
裴敬颂撇嘴,不客气地拆穿:“那你反驳的什么?”
“……”
苏戈懒得理他,主动挑了个池彻斜后方的位置,拉着裴敬颂过去坐下。
为了防止暴露自己,苏戈连口罩帽子都没摘,活像个没什么作战经验的私家侦探。
只是隔着两组座椅,彼此都听不太清对方说的什么。
眼瞅着过来个窈窕妩媚的的女人,有说有笑地坐在了池彻旁边的位置。
裴敬颂看了眼苏侦探,无奈地摇摇头,准备去买饭:“那是我们院长千金,”
苏戈生怕裴敬颂乱逛被池彻发现,抬手将人拦住,并把宝贝了路的保温桶塞给他,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吃这个。”
裴敬颂乐得自在,喃喃着“长这么大还是第次吃你做的饭”,顺从地坐下。
“哟,卖相不错。汤汁乳白,豆腐鲜嫩,鲫鱼鲜美。”裴敬颂大方地匀给苏戈小碗,自己则抱着整个保温桶慢悠悠品尝起来。
苏戈压根没停他这走心的评价,眼瞅着池彻吃完饭起身离开。
窈窕女孩不知和院长说了什么,也跟着起身去追池彻了。
“……”
裴敬颂十分需要参与感,主动介绍起两人的关系来:“整个医院都知道,池彻是我们院长的准女婿。”
“?”
苏戈凶呼呼地瞪裴敬颂眼,强硬地把保温桶抢回来,道:“你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