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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以为期中刚考完就可以放松了,还有家长会制裁你们。”孙老双手撑在讲台上,“等级评不上b的,考上清华毕业证也没你份儿。”他冷冷地推了推无框眼镜:“说你呢艾美丽,下一秒你的镜子是想待抽屉还是垃圾桶?”
周遭又哄笑起来,七嘴八舌震得林澈耳膜疼。他把自己埋在山一样的习题里,恨不得逃离这个世界。
孙老还在讲台上喋喋不休,林澈下意识地揪着头发,指尖抠到了一处硬块,伤口已经结痂了,过几天就能拆线,纱布已经摘下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林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进盒子里。
他一个走神,手指不由自主地把疤揭开。还没完全愈合,连带着刚刚长好的嫩肉扯了出来。
“林澈——想睡觉外边儿站去。”一截粉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来,不负众望地正中红心。
林澈捂着头,听见全班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这粉笔居然能把人砸出血来?
林澈在额头上抹了抹,温热的液体又渗了出来,流了一道血痕。几个不省事的同学一起起哄,笑道孙尚香要把年级的希望砸死了。孙老也明显地被惊到了,转念又想到林澈前几天“摔到头”的事。
林澈起身,默默去了医务室。
他前脚刚走,教室里又议论起来。
“闭、嘴。”孙老敲了敲粉笔盒,狭长的双眼环视着讲台下的每一个人,从镜片后透出锐利的光:“周齐,你想试试?”
“哎,孙老啊,你怎么这么偏心?我上次流鼻血的时候……”周齐靠在椅背上,环着手:“你不能因为他成绩好就偏袒他啊。”
“你懂什么,这能是一回事?”孙老再次成功地命中目标,只不过这次没有出血。
周齐愤愤不平,正想再反驳一句,又听见孙老淡淡地道了一句:“……他凝血功能不好,天生血小板有点低。”
音量不大,其他同学都在激烈地开小灶,根本没在意讲台上的人说了句什么。
但是周齐听见了。这句话也是他特地说给周齐听的,其他人没有知道的必要。
周齐必须知道。
他要知道自己揍的是个流了血就不轻易停的人,稍微过头就可以进医院了。周齐记得林澈默默地挨打,逼问时,不肯承认是他往老师那打的报告,也一直不肯说句话求饶,如果黎生灿不上来劝,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吧。
他还天真地意为林澈是心虚,现在想想……一个这样的人,会在保命和撒谎中选择后者么?
他踢了林澈的肚子好几次,不知道会不会内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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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虚掩着,消毒水的气味从门缝里渗出来,光线昏暗,窗帘不知为何被拉上了,白大褂披在椅子上,校医貌似不在。林澈余光瞥见桌上的手机,轻声问:“有人吗?”
他听了一阵,休息室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林澈也没多想,径直走过去,手搭上门把一转——映入眼帘的是散乱的衣物,床单凌乱,校医惊呼着掩被蔽体,站着的男人显然已经穿好了衣服,林澈进去时正好拉上裤链。
黎生灿一顿,然后十分绅士地对他挥了挥手。
林澈想也没想就关上了门。
林澈是知道这种事的。
他小的时候经常是有一顿没一顿,有天夜里爬起来找东西吃,手还没伸直,就听见主卧里有人叫了一声。他拼命地往冰箱旁的角落里缩,贴着散热的铁皮瑟瑟发抖。直到没动静了,探出头来,女人又叫了一声,他吓破了胆,不敢动弹,僵在原地足足有十分钟。
差点被拧断的左手,那时仍隐隐作痛。
林澈当时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他硬着头皮走向声源那边,门缝里透出暗黄的灯光,直到今天,他都能回想起那个冲击力十足的画面。
他记得男人还骂了几句浑话,就像当时孤儿院养的那条疯狗。女人似乎是把男人抓伤了,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
林澈无法自制地恶心起来。
他空荡荡的胃里翻江倒海,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他不知道,这手不是上午抽他的手;还是往他身上扔拖鞋的手?
林澈只觉得唾液分泌加快,什么东西快要涌上来了,卡在喉咙里,他站在房门前,眼睛瞪得很大。双脚灌了铅似地,光是想着要挪一步都觉得费劲,全身不听使唤。
这时,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