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看着女儿替他整理好的试题，渐渐入了神。
“爹爹？”
宋青苒喊了一声，“是这些题太少了吗？”
宋弘：“……”
宋青苒嘻嘻一笑。
“爹爹要觉得少的话，我还可以再弄一册哦。”
“这么一来，别人吃饭的时候，爹爹就可以趁他们不注意做题。”
“别人睡觉的时候，爹爹房悬梁锥刺股。”
“别人寻欢作乐的时候，爹爹还在努力刷题。”
“我特地给爹爹带了老参，不用担心精力跟不上。”
“爹爹那么努力，女儿相信您一定能考上秀才的。”
“……”
优秀的小棉袄，总能让当爹的眼前一黑。
眼前一黑的宋弘忙打住她，“够了够了，一册就够了……”
抬步进来准备询问宁濯什么时候出发回县里的江远听到了父女俩的谈话，当即傻了。
好家伙，作坊里拉磨的驴都不敢这么拼命吧？
以往只见宋姑娘小嘴叭叭忽悠别人，现在竟然连亲爹都不放过了？
这是真狠呐！
他不由得开始忧心起自家主子来，目光也下意识地挪了过去。
就见原本端着茶杯坐姿板正的宁王爷，手莫名抖了两下。
……
小厨房里，父女俩的谈话还在继续。
宋青苒已经把试题收了起来，怕被油污弄脏。
宋弘问她，“乖宝真的希望爹爹考入仕途？”
“嗯嗯嗯！”宋青苒点头如捣蒜，“爹爹长得平步青云的，一脸权臣相，不考科举，不是暴殄天物么？”
宋弘被她逗乐了，“哪学来的成语？乱用。”
宋青苒目光狡黠，“那爹爹听完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了。”
难得闺女没有冲他发脾气，宋弘心里早乐开了花。
“那女儿接下来要进入正题了。”宋青苒壮着胆子道：“三爷请来的工匠会看风水，选中了松树坡那块地，可是……”
宋弘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表情，“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们会选中那儿。”
“爹爹怎么会知道？”宋青苒面露惊讶。
宋弘不疾不徐道：“我当年给你娘看坟地的时候可是请了风水大师来的。”
“大师早说过了，松树坡位置特殊，背面可做阴宅，而正面又适合设私塾。”
“我没舍得把私塾建在那块地上，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宋青苒突然沉默了。
书院风水选对，的确可以吸收山灵水蕴，利于人才兴旺。
但她建书院的初衷，并非为了全村人，而是为了她爹。
如果选对风水的前提是踩在她爹的心窝子上，那这个书院不建也罢。
“爹爹，其实我开玩笑的。”
宋青苒面上扯出一抹笑容：“孙伯已经看了别处，我这就去回禀三爷，尽早定下来，工人们也好尽早动工。”
宋弘哪能看不穿她那点小心思。
心里既感动又心酸。
感动女儿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也成熟了，懂得为老父亲考虑了。
心酸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很多东西，他这当爹的根本就没法教，只能靠她自己成长。
“既然选中了松树坡，那就用松树坡吧！”
宋弘道：“乖宝就算不为了全村人考虑，也得为我老宋家的子孙后代考虑考虑。”
“书院一旦建成，以后几代人可能都要在这儿念书，有一个好的风水宝地做书院，对他们有好处。”
宋青苒没说话，低下头去。
宋弘顺势揉揉她脑袋，“乖，去吃饭。”
宋青苒出去后，宋弘透过窗望了望松树坡方向。
阿颜，苒苒已经十五岁，及笄了。
为了女儿将来不被不三不四的狼崽子叼走，我也是时候入京了。
你若泉下有知，还望保佑一双儿女平安顺遂。
——
宋弘的厨艺特别好，只是这些年为了训练宋青云，他懒得下厨而已。
几个家常小菜，让他做得喷香可口，就连宁濯都有些意外。
“没想到宋叔还有这等手艺。”
宋弘道：“我内人去得早，我一个鳏夫，要想把一双儿女拉扯长大，不学些手艺怎么能行？”
被允许留在桌上一块儿吃饭的江远正在狼吞虎咽，闻言把埋在碗里的头抬起来，问了句，“宋夫子为何不续弦？”
宋弘淡笑着摇头，“精力有限，只够照顾一双儿女，照顾不了多余的人了。”
“那您儿子呢？”江远又问。
宋弘没瞒着，如实说：“他表哥在县里给他寻了个不错的武馆，那小子学武去了。”
宁濯望着宋弘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
书院地址定下，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木料华平县里有，到时候会由宋村长带着工匠头子孙大庆亲自去挑。
宁濯出钱，江远负责留下来当监工。
建书院，靠的还得是工匠们，宁濯只是打个照面而已，他不打算在华平县久留。
宋青苒知道宁濯没有在外留宿的习惯，不得不跟宋弘道别。
“怎么才刚回来就要走？”宋弘满眼不舍地望着女儿，“真不能再多留两天吗？”
宋青苒努努嘴，用下巴点了点外面正在交代江远的宁濯。
“这位贵人的脾气可古怪了，女儿如今也是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哪敢随便忤逆主人家的意思呀？等我生辰，还会再回来的，爹爹要努力呀！”
宋弘叹了口气，“好，等乖宝回来，我一定考个秀才让你高兴高兴。”
上次宋弘只说会去考院试，没说一定会考中秀才。
宋青苒也不知道她爹这次为何突然多了底气一定能考中秀才，但她听得很高兴。
“那就这么说定了，爹爹可不许食言。”
——
江远要留下来监工，马车没人赶。
宁濯索性把车厢卸下来，一个利落的翻身骑上马背，朝着村口方向缓缓走去。
宋青苒步行跟在后面。
一直到了村外没人的地方，宁濯才停下来，垂目望向宋青苒，“你们家祖上就是棠梨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