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娘大笑，“这是我同意放你父子二人的条件，如今怎么又转到我身上来了。”
她道：“想要招安我们，你自己想办法去。不过以物换物这个，我倒是可以答应你。”
赵衡林心中微微抱憾。
不过能达成其中一个条件，也是好的。
赵衡林说道：“具体换物的物品，还需我前往县城后，摸清宜春境内的情况，再同莫大娘商量。不过我们需得有个联络处才行。否则县令公子通敌，说出去难免不好听。影响我爹官名。”
莫大娘笑道：“你倒是向着你爹。”
她沉思片刻，道：“不妨就在我原来的家中，一来那里已经无人居住，也鲜少有人会过去。二则，不在自己的地盘上，我不安心。”
赵衡林没有犹豫，“成交。”
在赵珉不知道的情况下，赵衡林已经和莫大娘成功签订了买卖契约。
他老人家，还在担心自己的官儿到底能不能做得好。
赵珉自己也很纠结。
他又想做这个官儿，又不想做。
心里害怕是罗珦给自己下的陷阱，又怕真的就此回去，会祸及一家老小。
在赵珉看来，刚入宜春境内，就遭遇到劫匪，这是非常不祥的事。
是不是也昭示着，自己为官后，会不顺利？
一向对梁氏拜佛嗤之以鼻的赵四爷，也开始迷信了起来。
甚至在想，自己到了县衙之后，要不要弄个佛龛，天天拜一拜。
等赵衡林满面笑容地回来时，赵珉还在想应该用什么样的佛龛样式才好。
“父亲，我的事儿都办妥了。”
赵珉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什么事？你刚才去办事了？”
“是啊。”
赵衡林回答道：“不过是点生意上的小事。不足挂齿。”
赵衡林不打算告诉父亲自己的打算。
他熟知赵珉的性格，以当一只鹌鹑为荣。
若是知道自己和匪寇们做买卖，还不当场就把自己给吃了。
赵珉点点头，突然又聪明了一回。
“你在这里能做什么买卖？难不成，你同那些匪寇……恶民做了交易？！”
他连忙劝道：“衡哥儿，这可万万不成。若是事情被捅出去，可是要毁了你父亲我的官名的。哪有县令公子外通匪寇……恶民的道理！”
赵衡林奇怪地看了一眼赵珉，只觉得自己父亲怎么这么聪明。
他劝道：“反正早晚都得接触，何不从一开始就博得人家的好感？别忘了，人家的三个条件之一，就是父亲你成功招安这边的大小寨子。若是不成功，恐怕人家就举兵起义了。到时候父亲你还能有好果子吃？”
“别说上峰刺史怪罪，就连宜春百姓都受苦——恐怕还向着他们呢，巴不得开了城门迎他们进城。”
赵珉想象了一下，然后抖了三抖。
“我儿说的有理。行吧。只要不是违法犯忌的事，就由着你去做。不过我只告诫你一点，万万不可做乱法之事。否则到时候就算是为父，也容不得你。”
赵衡林摆摆手，“父亲想什么呢，就算真让我违法乱纪，我也做不出来。我只是想助父亲一臂之力，能尽快让宜春县好起来。”
赵珉一听这个，就来劲了，“你说说看，怎么个好起来法。”
现在他对做这个官儿，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身边没有师爷，也没有幕僚，就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这个儿子身上了。
赵衡林道：“父亲为官，想要教化万民，首要一点，便是当地百姓丰衣足食。所谓仓禀足而知礼节。若吃不饱，谁还乐意被教化？所以我们先要做的，就是让宜春县的百姓吃上饭，吃饱饭。”
赵珉抚须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急着问道：“然后呢？”
“第二步，就是让百姓有衣穿，不惧冬日严寒，不怕夏日酷暑。这就得说到你儿子我擅长的地方了。我们可以在宜春设置一个织厂。宜春多山多水，能织布的原材料多得是。我们大可就地取材，降低成本。让百姓们都吃饱穿暖。”
“第三步，则是鼓励农耕。宜春多山水，少耕地。还是第一条，我们得设法让百姓们不仅吃得起饭，库里还得有存粮。只有这样，父亲才能展开你的教化之路。”
赵珉抚着自己并不是那么美观的胡须，越想越觉得儿子说得对。
“儿啊，你说得好。过去那些书，全都没白看。我赵珉也白生你这个儿子，哈哈哈哈哈哈！”
莫大娘和二柱子躲在屋后墙角，把父子俩的对话从头听到尾。
等父子俩走远后，莫大娘才直起身子来，转头问沉思的二柱子。
“如何？我选择同这位赵公子做买卖，应当不算是一步烂棋吧。”
二柱子心里还是有些龃龉。
“他们两个，嘴上倒是说的好听，但实际上是怎么做的，这谁说得清。保不准方才他们知道我们俩在这儿，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莫大娘笑道：“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看那赵公子倒是个磊落人。他答应了，往后每个月都会免费送一些调味品给寨子。这已经是人家最大的诚意了。”
“你信不信，三个月之后，赵公子他们就能在宜春站稳脚跟。”
莫大娘示意二柱子先别说话。
“你听我把话说完。”
“虽说他们二人的确是在画大饼。可那赵公子说话，有条有理，并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可知他对宜春的情况早就有所了解。方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二柱子，我们且不妨与人家做一个月的生意，看看这赵公子究竟如何。到那时，方见真章。而你我的争论，也才有个分晓。”
莫大娘都把话给说到这个份上了，二柱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自然只能听当家的。
莫大娘道：“你也别以为我是当家的，就听我的话。没有群策群力，我们这寨子活不到今日。多少小寨子就因为一言堂而死的？放心，你的话，我还是会放在心上的。”
她深深地看了眼赵衡林离开的方向。
“至于这位赵公子，我也会对他好好上上心。看他究竟对宜春有多少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