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和莫大娘事先联络好地点，赵衡林就只能带着自己的小厮，在山中乱转。

小厮背着扁担，抬着两个箩筐的雪盐和糖霜。

赵衡林知道，这些东西对于山寨里的人来说，是硬通货。

直到巡山的二柱子撞见他，才冷冷笑道：“赵公子，又见面了啊。”

赵衡林上前打过招呼，“是啊，今天过来，是和大娘有事商量。”

他示意小厮上前，揭开盖在箩筐上的布，露出里头满满的雪盐和糖霜。

二柱子的脸色好看了点。

这小子，还知道上门送礼。不愧是贵公子。

赵衡林任由二柱子搜身，没摸出什么刀枪匕首来，才带着他去寨子。

这时候赵衡林十分庆幸，自己昨晚没把那把漂亮无比的匕首给带上。

否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见到赵衡林，莫大娘有些吃惊。

她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赵衡林就主动上山来。

而不是如同他们先前说好的，在自己家里碰头交易。

莫大娘并不知道今天赵衡林又打算整什么幺蛾子。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赵衡林此次前来是对自己有利的。

今日莫大娘穿了一身素色孀居服，腰间戴了一条银质腰带，插着一把圆月弯刀。头上也同样戴了银质的发饰，看起来亮眼极了。

赵衡林见到她这副打扮，心里说道，难怪人人都说女要俏，一身孝。果然没错。

莫大娘笑吟吟地看着赵衡林，眼中透露着不同寻常的精光。

“赵公子怎么今日就上山来了？我们不是说好，每月十五赶集日的时候，在我旧宅相见吗？”

赵衡林拱手施礼，“今日前来，所为一桩大事。这些，是我送上的见面礼。还望大娘勿怪我礼少人多。”

莫大娘看了眼满满两箩筐的雪盐和糖霜，不禁喜笑颜开。

上回她充公了赵衡林随身带着的一车雪盐和糖霜，如今成了各大山寨的畅销货。简直供不应求。

她大半都拿去做了交易，如今剩下的不多了。

寨子里人口多，吃的也多。

吃惯了这上等的盐糖后，那些苦涩的盐块和带着杂质的饴糖，就再也没有办法入口了。

莫大娘心知，由奢入俭难。是以最近都限量供应雪盐和糖霜。

这引起了寨子里不少人的不满。

但当家做主的是莫大娘，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赵衡林又拿了不少调味品过来，怎能让愁绪满腹的莫大娘不高兴？

莫大娘的目光，从箩筐里的雪盐和糖霜上挪开。

转到了赵衡林的身上。

“说吧，赵公子。你今日上山，是为了什么？”

赵衡林从怀里取出一份公文来，递给莫大娘。

“今日所至，不过是为了招安一事。”

莫大娘是寨中少有识字的人，她仔细看过公文，又见下头用了大印。心知真是真的。

莫大娘道：“先前我的确与你约法三章，说要让你将宜春境内各大山寨都招安。如今你倒是把头一把枪打到我这儿来了。”

赵衡林挠挠头，“实话同大娘讲吧。实在是宜春县里招不到人，连个刑名师爷都没人做。我寻思着山寨中有不少人是壮年男子，是以想来碰碰运气。看大娘的意思，是否愿意接受招安。”

莫大娘轻笑，“不错，我山寨之中确有不少壮年男子。只是他们都已经野惯了，恐怕担不得衙门的差事。”

赵衡林摇摇头，“不对吧，方才我进寨的时候，还听见朗朗读书声呢。显见大娘是不甘心留在山里的。否则又为何培养孩子读书识字，让他们不做个睁眼瞎？”

“在这山中，识文断句的人根本没有用。有用的是一身武力。只有武力充足，才能让他们有的吃，有的穿。都道是秀才不如兵。我料大娘此举，必有缘由。”

莫大娘听他一说，脸色即刻就变了。

她没想到赵衡林竟然如此用心留意了寨中情况。

不过很快，见多识广的莫大娘就恢复了原有的笑容。

“来者是客，今日赵公子不妨先行留下。”

她挥了挥自己手里的招安令。

“至于招安一事，我还需与寨子里的兄弟们商量一番。方可给赵公子一个答复。”

赵衡林点点头，“无妨，这是大事。大娘自然要与弟兄们好生商量了。”

莫大娘见他识趣，没再提别的，心下也安定了下来。

最怕的就是赵衡林穷追猛打，将她弄个措手不及。

赵衡林交代完事儿后，就带着小厮，在寨子里略微逛了逛。

不过也许因为他是衙内，所以大家对他的态度都不太好。

赵衡林也不在意。

他这次来，是为了招人的。

哪怕只招到十个人，都是赚的。

现在就看莫大娘和寨子里说得上话的人，究竟拿的是什么主意了。

赵衡林对于他们反对招安，也另有安排。

如今暂且按下不提。

赵衡林逛完之后，就回到安排给自己的屋里，吃了晚饭，就开始呼呼大睡。

而莫大娘则没有他这么幸福了。

她正在和寨子里的几位当家，讨论招安一事。

莫大娘问：“二柱子，你是寨里的四当家。你说说看，是个什么主意。”

二柱子对于招安，那是一万个反对。

“大娘，不是我不想让弟兄们，还有寨子里的老老少少过上好日子。实在是我们被官府坑多了。虽说和这次的县太爷打过了交道，但心里总归没谱。”

莫大娘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谁不想能有一份稳定的行当？每个月拿固定的银钱俸禄养家？但是官府真能给我们机会吗？我们落草为寇已经有段时候了，这赵衙内此次前来，是不是为了探清寨中情况？为以后的清剿做准备？这些我们都说不准。”

二柱子把腿往条凳上一踏。

“先前午后，他还在寨子里黄悠呢。反正这事儿，我不答应。”

莫大娘点点头，沉吟几分。

又问道：“二当家，你怎么看？”

这位二当家倒是有些不同寻常。他穿着一身儒生装束，手里捏着一把折扇。

赵衡林听到的读书声，正是这位二当家在教授寨中孩子们课程的声音。

二当家想了片刻，将手中的折扇一收。

开口道：“我觉得，招安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