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郑梅刚被周勇搀扶到床上,周勇立刻对周云野教训起来。
“我不管你和你梅姨之间有什么误会,她毕竟是你长辈!”
这是明晃晃的偏心了。
连卖女儿都能说成是误会。
她懒得和渣爹多言,几步走进原主住的小房间。
不由皱起眉头,四处打量着这间阴冷逼仄的屋子。
虽然才是秋末时节,她站在屋子里,却已感受到阵阵刺骨寒意。
再伸手一摸床上的所谓盖被,脸瞬间拉下来。
冰凉,潮湿。
不仅如此,甚至薄得和纸片一般,根本无法御寒。
她不信她的周勇用这种被子睡上几晚以后,还能居高临下地站在孝道高地指责她!
正愤怒着,从被窝里却突然探出一张圆乎乎的小脸。
两只眼睛葡萄一般,水汪汪地盯着她。
看见她,那对葡萄猛然一亮。
也顾不上穿衣服,直接掀开被子,光着脚丫就从床上跳下来,小炮弹一般直接炸进她的怀中。
周云野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冲击撞得移了位,从腹部漫上剧烈的疼痛。
差点没忍住生理性呕出来。
下意识想要推开,怀里却响起小炮弹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大姐,你是不是变成鬼了不认路才不回家。”
“妈妈在门口洒香灰,说这样你就回不来。我趁妈妈不注意,捡了好多香灰,今晚你就回来了!”
“小春不怕大姐变成鬼。大姐,你以后常来看看小春好不好?”
小春?
在原主记忆中,小春是原主同父异母的二妹。
郑梅心肠恶毒,生出来的小春却天使般善良,温暖了原主贫瘠而又短暂的人生。
周云野听着小姑娘的哭诉,只觉得心中柔软。
不由放缓语速,声音温柔。一只手掌轻轻地在小春头顶抚摸。
“小春乖,大姐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不过,大姐可没有变成鬼。”
“真的?”
小春面上将信将疑,双手开始在周云野身上乱摸。
冰凉的小手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冷得她一激灵。
小春摸到温暖的腹部,高兴地快要跳起来。
“大姐,你是热的。大姐,你是热的!你真的不是鬼!”
周云野没忍住笑起来。
她是活人,她当然是热的。
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又拉过小春,轻轻靠近自己心口。
“小春要不要再听听,大姐的心还跳不跳?”
怀里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闻言,乖巧地贴上周云野的心口,认真听着里面心脏强有力的“咚!咚!咚!”跳动声。
确认面前的是活生生的大姐,鼻涕和眼泪却又从小春脸上漫出来。
还有一个透明鼻涕泡在随着她的呼吸一伸一缩、上下起伏。
“大姐,小春好想你!别丢下小春!”
好狼狈的一张小脸。
周云野默默吐槽着,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穿来的第一天,全在兵荒马乱中度过。
饶是她心理再强大,她也是个人,也会感到疲惫和害怕。
小春的话却让她有了归属感和松弛感。
让她觉得,她不是在扮演周云野这个角色,
而是她就是周云野本人。
眉目间染上温柔,“好,大姐答应你,永远永远,都不会丢下小春!”
两个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共同许下“拉钩算数,一百年,不许变”的约定。
掏出一方手帕,轻轻拧着小春的鼻子。
“小花猫,再哭下去明天周家村就要发大水咯!”
小姑娘害羞地蜷缩在她怀中,小声嘟囔“大姐是个大花猫!”
周云野这才想起,自从穿过来,她似乎还没有照过镜子。
不过,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的脸上一定五颜六色,堪比打翻的调色盘。
夜色深沉,她只能借着冷水匆匆洗把脸,胡乱抹抹。
自嘲一下,前世还从没有活得如此粗糙,可以顶着乱如杂草的头发入睡。
路过郑梅和周勇房间时,她猛然顿住脚步。
凭什么要她和小春受冻,而罪魁祸首却能舒舒服服睡暖被窝?
这样想着,脚下步子没停,却是转了个方向,径直走进周勇和郑梅的屋子。
大半夜的,周云野披头散发站在渣爹继母床前,思索着究竟是直接从床上拽,还是去柜子里翻。
三秒钟后,她得出结论。
她全都要。
一半垫,一半盖。
她毫不客气,直接上手。
周勇的呼噜打得震天响,浑然未发觉自己的被子正在被抽走。
郑梅这边,周云野在黑暗中冷不丁对上一只睁开的眼睛。
那眼睛静静注视着她,嘴唇微动,想要开口。
周云野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怎么,医学奇迹?泼冷水都不醒的病人却因为我拽你被子而醒了?”
“既然这样,我觉得你明天也可以去县派出所报道了,毕竟你已经痊愈,不是吗?”
话音还未落,那只眼睛立刻紧紧闭上。
这次,任凭周云野怎样拉扯被子,郑梅都一动不动装死人。
周云野乐得自在。
继母收获了自由,她收获了温暖。
这么爱装,有本事就一直装下去。
带着厚厚两大床棉被回来的周云野可谓是满载而归。
她将柜子全部搜刮干净,一个不留。
郑梅的棉袄秋裤她也没放过,全都带回来,改改还能给小春和自己穿。
小春成了个小傻子,见到这么多的东西,只会东摸摸西摸摸,还时不时发出“哇!”的赞叹声。
已经自觉钻进了一床厚被子,双手双脚上下拨动,仿佛在棉花堆中畅游。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孩童的喜色。
“大姐,原来被子可以这样暖和!你看,我的脚都出汗了!”
一双小脚从被子里伸出来,欢快地在外面晃荡。
周云野看了一眼,目光却被刺痛。
那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冻疮!
有的已经愈合,更多的却还是化脓状态。
见大姐紧盯自己的脚,小春也向下看去。
随即慌乱的哭喊起来。
“大姐,小春的脚会把棉花弄脏的!小春不盖了,小春做错了!”
下意识用袜子用力揉搓着那些冻疮,想要擦拭掉上面黄黄白白的液体。
皮肤却再次皲裂,流出鲜红的液体。
周云野将人楼进怀中,不断安慰“不是小春的错,小春不用道歉。”
小心翼翼轻轻擦拭伤口,看着小姑娘低声呼痛,慢慢抽着凉气。
等到再睡觉时,死活也不愿意将自己的脚伸进被子里。
直到沉沉睡去,周云野终于逮到机会,捧起那双小脚,轻轻塞进温暖的被窝。
心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郑梅的滔天恨意。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郑梅这个毒妇,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虐待!
她不报复回来,她就不配叫周云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