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我这么待你!想着你背井离乡来投奔我,不容易!怕你想念家中的儿女亲人,在惠城的宅子我都替你置好了,让你把儿子媳妇都接来!你想留在惠城,我替你把家都安好了!你倒是说说,我还要怎么待你!”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老夫人从未这么恼意说过话!
不单是对袁妈,而是对所有人都没有过!
这是头一次……
袁妈捂着脸,还沉浸在刚才的错愕和害怕中没反应过来。
所以老夫人训话的时候,袁妈一直愣着没出声!
老夫人继续,“这些年是我给你的东西不够多?还是不够银子给你花?明里暗里!你说说,我贴了多少银子给你,你终日在我面前说下辈子都够了,我当真以为你知足了,就想对你再好些!想你不容易!但这些年侯府内外你攒的积蓄还不够吗!枉我拿你当身边最信任的人,什么事都告诉你,什么事都交给你做!你怎么对待我的!做牌局坑我!背着我偷偷拿那些私物!你!你!你明明知道那些都是不能动的!我都没动,你有什么胆子动!能动吗!你是吃熊心豹子胆,还是良心被狗吃了!你!”
老夫人又恨又恼!
就差恨不得拿茶盏摔在她头上!
袁妈之前倒是又惊又怕!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老夫人连番数落,袁妈身上的遮羞布好似被撕破,整个人也渐渐从害怕到羞愤!
“是!!承蒙老夫人厚爱!”袁妈捂着脸,语气从之前的惊慌变成阴阳怪气。
老夫人愣住。
诧异看着她,好似看一个陌生人一般,难以置信……
贺妈和方妈也愣住。
屋中也都是如此,看着袁妈从伸手捂脸到慢慢将手放下,语气也从阴阳怪气慢慢变成嘲讽和不屑,“我不知足?”
袁妈轻嗤,“光是一句我不知足,就能坑你吗!你自己如果不想打马吊,我怎么坑你?苍蝇不叮无缝的的蛋,是你好吃懒做,沉迷马吊!那你活该被人宰!”
“你!”
老夫人气急!
方妈赶紧扶着老夫人,怕老夫人气着。
容连渠头疼!
这种人的嘴封起来就好了,为什么要给她机会说话!
而且一说就不带停的!
果真,袁妈继续,"你扪心自问,那些东西放在你那里,你看过一眼吗?你自己根本都忘了有什么,你不喜欢的,懒都懒得管,你自己压根儿就不知道,在你眼中,那些东西同废品有什么区别!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呸!你不就一山野村妇吗!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你当年在田间种地的时候,论相貌,论脑子,你哪一样比得上我!又好吃懒做!你不就撞了大运,摊上了贵人!要不你还在田间种田!”
屋中还有李老,石家老太太,宁家老太太和钟家老太太在!
当即都是一愣!
不能再任由袁妈这厮乱说!
方妈清醒,“这等胡言乱语败坏主家的家奴,把嘴堵了!绑了回去好生教训!”
众人都明白过来,家丑不可外扬!
但,“我呸!”
袁妈更来气了!
老夫人就不说了,老夫人好歹还是个主子,但她方妈算什么东西!
“方妈,大家都是一样,你能个什么劲儿!你不也一个贱婢,还真当自己是侯府的主子了!要不是老侯爷生前再三交待老夫人信任你,你看老夫人待见你吗!你还……”
袁妈话音未落,又是“啪”的一声!
袁妈再次回到懵的状态。
所有都懵住!
都以为方妈刚才是要争辩的,但谁都没想到方妈清醒,一句话都不说,直接一耳光,然后留了句,“绑回去!”
方妈说完,也看向容连渠!
容连渠:“!!!”
他?!!
容连渠忽然发现,好像自始至终这里只有他一个临时侍卫!!
他不去就没有侍卫了!
容连渠:“……”
容连渠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起开!"袁妈反倒气势汹汹起身!
整个屋中都惊呆!
“你!你!”老夫人恼火!
袁妈看向老夫人,轻哂道,“绑我回去?你们侯府无法无天了是吗!”
眼见着方妈又要上前一耳光,袁妈这次直接伸手握住方妈的手,“刚才的两巴掌我还没给你算!你一个侯府的奴仆,仗势行凶,咱们可是要见公堂的!!”
袁妈恶人先告状,然后重重甩开方妈的手!
贺妈等人都僵住,这,这是疯了不是!
反了!
“还愣着做什么!”贺妈也是个清醒的,看向容连渠就开口。
容连渠反应过来,贺妈是提醒他刚才方妈那句堵了嘴绑回府中!
容连渠心中唏嘘,刚才他都看懵了!
这些后宅的丫鬟婆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
这后宅里的刀光剑影他看是不比边关少!
甚至,更不见血!
容连渠上前拧了袁妈的胳膊,袁妈吃痛,“放开我!”
容连渠无可奈何——可不可能嘛!
袁妈挣扎不开之后,真恼了!
袁妈看向李老,歇斯底里,“李老你不是号称最公正的人吗!您可要替我讨个公道,不能因为她们是南平侯府,就睁只眼闭只眼,你好好问问老夫人!我这是有卖身契呢,还是签了文书?她们一口一个侯府刁奴,但我是你们侯府的奴仆吗!”
袁妈叫嚣着,“把我的卖身契拿出来啊!拿不出来,我就是来你们侯府照顾老夫人的,你们凭什么绑我!你们这是动私刑!堂堂南平侯的老夫人,竟然公然叫嚣动私刑!你们这是藐视西齐的律法!”
袁妈早有应对!
袁妈说完,周围纷纷哗然……
这!
不说阮陶,贺妈,容连渠和雅石等人,就是方妈也都没想到会从袁妈口听到这句!
应该说,连老夫人自己都懵住!
屋中:……
好家伙!
很快,众人心中差不多都猜到了!
袁妈这么理直气壮,方妈难以置信,以及老夫人一脸欲言又止——恐怕,老夫人这里真的没有袁妈的卖身契!
原本袁妈就不是侯府的老人!
是老夫人后来带回侯府中的!
袁妈专职照顾老夫人,哄老夫人开心,所以,所有人都以为贺妈的卖身契在老夫人这处!
看着老夫人吱唔不清得模样,贺妈都头疼了!
老夫人是真不让人省心!
果然,老夫人自己心里都咯噔一下,心想,糟糕!
坏了!
袁妈这处也朝容连渠理直气壮吼道,“松开!”
方才的接连转折,正看得容连渠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且,袁妈这些年虽然在侯府养尊处优的,但之前在村里也是下过田地的,做的都是力气活儿,冷不丁上来这么一股劲儿,也逢着容连渠没留意,竟然被袁妈这么忽然挣脱开了。
挣脱开的袁妈笑得要有多张狂便有多张狂,“你们怎么不问问老夫人当时是怎么说的?她说同我是好姐妹,不是什么主仆,所以不要卖身契!我呀,就是在侯府领着月银的自由身。老夫人当时不是一幅慷慨施舍的做派吗?说来我还真要多谢老夫人的慷慨大方才是!”
“你!你!”
老夫人原本就嘴瓢!
眼下更是被袁妈特意气倒!顿时嘴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袁妈太了解她!
方妈和贺妈眼尖,赶紧上前扶着老夫人!
老夫人一股火气压在心口,不断重复着,“你这黑心的贱婢!是你说家乡遭逢饥荒,活不下去了,大儿子也死了!说看到我,让我拉你一把,你说你要投奔我,说卖身给侯府,只要给剩下的家人一口饱饭!我!我……结果你倒打一耙!”
老夫人都恨自己这张嘴没有袁妈利索!
“倒打一耙?”袁妈笑得歇斯底里,“明明我们是同村人,从小就喜欢相互比!你是真的帮我吗?我说给你为奴为婢,你就真信了!你使唤我的时候,让我给你捏背的时候,让我给你攒罗牌局,使那些小心思的时候,哪会想过我不是这府里的下人!我是自由身!凭什么你做侯府老夫人,你高人一等,我连你身边丫鬟婆子的脸色都要看!所有人都说我阿谀奉承,对你谄媚,但你自己不清楚吗!分明是你自己好吃懒做!想当甩手掌柜,还不放府库的钥匙给夫人,还喜欢赌!”
屋中:“!!!”
再说下去,老夫人的老底都要被揭了!
阮陶忽然开口,“你说你是自由身是吧?”
众人还沉浸在刚才袁妈那翻惊天动地的话里!
忽然听夫人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袁妈这处到了夫人这处!
没办法!
夫人每次开口,杀伤力都极大!
和老夫人的嘴瓢完全不同!
明明有理,老夫人应是被袁妈的气场给压制下去了!
于是无论容连渠也好,贺妈也好,甚至包括方妈,都有点期待夫人快来当老夫人的嘴替!
“容连渠。”
容连渠:“???”
容连渠恼火,又叫他!
又双叒叕叫他!
旁人都看着,容连渠硬着头皮,“夫人。”
“自由身,在别人家行偷盗是什么罪?哦,对了,是惯犯。”
阮陶说完,屋中:“!!!”
好家伙!
夫人就是夫人!
袁妈僵住。
容连渠无语,他不是侍卫吗?
之前还是车夫!
阮陶对车夫和侍卫这个角色的理解是不是有偏差!!!
但阮陶知道“她”肯定会!
女主嘛!
剧情肯定不会为难女主,毕竟有女主光环在!
而且,女主日后是相爷啊!
肯定要懂这些的!
所以她笃定。
容连渠硬着头皮道,“如果是家仆,发生行窃这种事,主家如果决定不予追究,则无事;但如果不是家仆,是自由身,那需抱官府审案,官府会根据赃物的价值,作案情节的严重程度,判决罚款,下狱,或者发配……”
他还真背了!
本来是要参加科考的,他对这些基本律法都清楚,科考时才能发散思维!
但他没想到,这里提前考上了!
幸好他还记得熟!
阮陶又唤了句,“贺妈。”
贺妈赶紧应声,“夫人。”
阮陶轻声,“去惠城衙门外击鼓鸣冤,说有人三番五次偷窃侯府内的东西去倒卖,还是个惯犯!”
“是!”贺妈一万个愿意应声。
袁妈:“!!!”
“哦,对了。”阮陶伸手轻捏眉心,好像忽然想起,“多备注清楚,赃物里还包括御赐之物。”
听到御赐之物几个字,屋中瞬间安静了!
“容连渠。”阮陶又唤了声。
容连渠头大。
“偷窃御赐之物什么罪?”阮陶特意问了声。
“死罪!”知道阮陶想要这一句,容连渠直截了当!
“哦,死罪啊……”阮陶若有所思,“反正都死罪了,那再加上一条,串通府外若干人等,讹我们家老夫人的银子,数量特别~巨大,并且共犯已经招认,连分成比例都有,李老您有听到的吧。”
“是,夫人。”李老一路听来,早就已经对袁妈的品性不满,尤其是听到袁妈最后一番倒打一耙的言论,更觉得她是卑鄙小人,鄙夷至极!
“哦,对了,还有一条,容连渠。”
容连渠都奈何了,“夫人。”
“诽谤,并且大肆造谣传播是什么罪名?”她总得替自己,替原主找回来啊!
“看影响程度。”
“哦,这样啊,侯夫人的声名受影响,侯府的名声受影响,整个惠城和南平十三城都有传闻。”她是在说朱氏和袁妈串通诋毁和嫁祸原主的事。
容连渠平静,"很严重,不过,反正都偷了御赐之物,也不差这一条了!”
屋中:“!!!”
阮陶继续,“还有……”
容连渠想死的心都有了,"夫人,你要不一口气说完吧,我一起回答。”
阮陶满意看“她”!
嗯,果然女主就是女主,什么都会,都出彩!
贺妈也看着容连渠一脸惊艳,小容这孩子真不错!
阮陶是问,“让袁妈散播那些个谣言诋毁我的朱氏,我可以一起告吗?”
容连渠轻叹,“当然可以。她诽谤夫人,夫人当然可以一起告!”
容连渠知道她是特意扯远的!
因为扯得足够远,众人已经忘了刚才袁妈说了老夫人什么的了!
对!
连袁妈自己都绕晕了,忘了该继续攻击老夫人了!
“好的,贺妈,那一起告了!”阮陶轻巧地像说好的,那一起买了。
“是,夫人!”贺妈应声。
“容连渠。”
容连渠已经麻木了,“夫人。”
“你把状告的状纸写了。”
容连渠:“?!!。”
容连渠以为听错!
看阮陶知道没错!
女主的战斗力,不仅表现在舌战群儒上,还表现在“她”令人心肌梗塞的檄文上!
檄文都能写,状纸肯定能!
“要声情并茂的,也要主要表达下,我和老夫人的愤怒,让官府看着处置。“
屋中:“……”
容连渠尽量平静,悄声道,“夫人,我的角色目前是车夫,不对,现在是侍卫!”
在今天出门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他回去之后还要写状纸!
“哦,这样啊。”阮陶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容连渠愣了愣,知道不顺着她来,她能一直“容连渠”,容连渠奈何,“是,夫人。”
这状纸看来是跑不了了……
阮陶满意了。
更满意的是老夫人!
“从现在开始,这些事情都由我儿媳做主!我儿媳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