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陶:“……”
贺妈:“……”
准确的说,整个屋中都:“……”
虽然,这也符合平日里老夫人的一惯作风,但这次明显又和之前不同——之前是我不想管,你们别找我;现在是反正我什么都听我儿媳的!
这前后的转变,最明显便是多了亲近和信任在其中!
周围都慢慢嗅到了一丝丝变化……
袁妈平日里是最敏锐的,但眼下袁妈可顾不得这么多,“你们演这么多,无非是想说什么就是什么!找了这些人串通一气,不就是想凭这些人的一面之词诬赖人!”
明明是她找人做的局,结果转眼倒打一耙,不要脸到了极致!
"你!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老夫人头一次火大成这副模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个蛇蝎做的人,不仅背后里都是些卑鄙的勾当!
当面也满口鬼话!
她早前是怎么瞎了眼的!
袁妈理直气壮,“老夫人,这些年要论伺候,我也伺候过您了,之前是谁一口一个体己人,如今说变脸就变脸!老夫人,我就一个贱婢,您要是不需要老奴伺候了,就说一声,老奴自己走,不必您花这么多心思做这些事!”
“你!”老夫人又被气堵了!
可见,都是村里来的,但老夫人之前就嘴笨,战斗力不强!
但袁妈是战斗力很强的那种!
再加上很了解老夫人,袁妈这处是知己知彼,老夫人处处受挫。
阮陶心中轻叹。
“老奴是从村里来的,不明白事,但知道最简单的一点,府衙里的大老爷们审案也要讲究证据!这几个人的串供当不了证据!”
袁妈很肯定!
如果老夫人有证据,早就报官了,怎么会如此大费周折!
这根本就不是老夫人会做的事情!
是诈她的!
袁妈笃定!
但老夫人是一口气上来了,也同袁妈杠上了,“要证据是吗?”
袁妈看她,不信!
“儿媳!”老夫人忽然慷慨激昂开口。
正在一旁吃瓜的阮陶也忽然被点名:“!!!”
“母亲?”阮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但贺妈确实伸手提醒她了。
老夫人正在起头上,气势很足,“拿证据给她看!”
阮陶:“……”
屋中:“……”
贺妈也头都大了!
老夫人之前她根本就没同夫人沟通过!!!
早前还是夫人告诉老夫人,今日来,有她一定要看的东西,老夫人这才来的!
老夫人怎么可能同夫人有事前沟通!
老夫人也根本不可能知晓夫人事前做的准备!
就算老夫人刚才对夫人建立了根深蒂固的信任感,也相信夫人会运筹帷幄,能处理好这些事,但夫人也没告诉老夫人细节啊!
老夫人怎么会这么自信!
袁妈也诧异看向阮陶,不知深浅……
但老夫人认定了就无比肯定,“儿媳,给她看!”
阮陶心累。
行叭……
“贺妈,给她看证据。”阮陶吩咐一声,贺妈这才回过神来,朝着苑外拍了拍手。
好家伙!
宅子中的苑门打开,只见阮钱同衙役一道押了两人入内。
同行的竟然还有惠城通判楼瞻远!
见到来人,袁妈愣住,石家老太太也愣住……
“下官见过老夫人,夫人。”楼瞻远恭敬行礼。
老夫人自然认得楼瞻远。
楼瞻远也开宗明义,“今日府衙收到夫人的报案,说有人串通行骗,双方在于记点心铺交易的时候,人赃俱获。原本当场就应该将袁妈扣住的,但夫人说放袁妈回来,还有旁的事没做完,所以,下官是等袁妈走后,让人扣下了这两人,还并着剩余的脏银。”
难怪袁妈和石家老太太会愣住,原来被衙役押解入内的人正是石家老太太的女婿,还有当时负责和袁妈交易的丫鬟!
楼瞻远刚才用的词语是人赃俱获!
石家老太太顿时跌坐在地,完了,全完了……
袁妈也顿时惊住!
“娘!”石家老太太的女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一直在哭。
石家老太太也明显慌了!
这些罪责一旦落石,石家这处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办?
怎么办!
石家老太太心慌。
心慌就口不择言,忽然朝着袁妈道,“袁妈,你想想办法!怎么办,袁妈?”
忽然被石家老太太点名,袁妈瞬间脸色就变了,“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去!别诬赖我!”
袁妈的眼神和语气里都带着警告!
石家老太太顿时被唬住!
不敢出声,又不敢全然不出声!
楼瞻远不满,“什么诬赖!此事系本府亲眼所见,难不成本府也在诬赖你?再说了,点心楼里还有若干证人在,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
楼瞻远说完,身侧的衙役上前,将一个袋子递到他手中!
楼瞻远接过,厉声道,“说,这些银子是什么!”
楼瞻远说完,石家老太太女婿身侧的丫鬟哆哆嗦嗦开口,“是,是给袁妈准备的银子……”
丫鬟老实交待,“今日老太太出门前叮嘱了,袁妈稍后会来一趟,在今日以珠钗为暗号,收到珠钗,就将这些银子装进点心盒里给袁妈,袁妈刚才来收过了。这是剩下的,后续会同最后的数目一道给到袁妈。袁妈这处的银子,只能,只能给袁妈,不能假借旁人之手……”
丫鬟亲自说了,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石家老太太知晓完了!
也慌了!
脚下一软,也跌坐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袁妈也看向老夫人和阮陶,终于知晓这些天来,阮陶都是特意的!
而且一步一步引她上钩!
夫人根本不像她看起来的那样人畜无害,头脑简单!
而是心思极其深沉!
也深谙人心!
袁妈一直看向阮陶。
“继续说!”楼瞻远开口。
丫鬟吓一跳,赶紧道,“大人,奴婢只是知晓具体怎么做,还有把糕点给到老夫人,旁的奴婢就真的不清楚了!”
丫鬟说的都是实话,楼瞻远忽然看向石家老太太的女婿,“说!”
石家老太太的女婿吓懵,“上次就有,是袁妈组的局,说老夫人牌瘾大。”
“胡说什么!”方妈忽然开口!
石家老太太女婿顿时吓得和盘托出,”上次是五成,夫人这处是七成!”
和宁家老太太说得不谋而合!
那就是没有假。
楼瞻远看向袁妈,“来人,把这大胆刁奴拿下,关押候审!”
身后的衙役上前扣人,容连渠果断放人。
太好了……
“多谢楼通判。”一旁,阮陶也道谢。
楼瞻远哪里敢,遂躬身拱手朝她还礼,“夫人这处状告有理有据,下官应当得。”
“那继续吧。”阮陶又吩咐一声,贺妈还是拍手,这次,是阮孙领了惠城城守上前。
“老夫人,夫人。”城守行李问候,楼瞻远见了他也拱手,“城守大人!”
“楼通判也在。”城守明显意外。
楼瞻远简单说明来意之后,城守也不由皱眉,他也是夫人请来的,城守也在心中猜测这位侯夫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实话,城守对这位夫人的印象并不好。
因为当年还掌掴过城守的小姨子,城中都知晓,还是在城守夫人的生辰宴上。这事儿城守一直压着股火气在!
今日夫人亲自让人来请他,他不好不来,但万万没想到一来先听了一场现场办案!
老夫人身边这袁妈不是个老实的,城守很清楚!
“城守大人来得正好。”阮陶寒暄一声,然后问了声,“阮钱回来了吗?”
贺妈点头,然后又拍了拍手!
这次,是阮李带着钟家掌柜登场!
袁妈这里才是真的心慌了!
钟掌柜这处才是她的死穴!
而不仅袁妈,钟家老太太也眼睛一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阮陶不急不缓,“城守大人,袁妈同当铺私下勾结,在老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顺走了老夫人不少东西,大人看看这张清单,里面还有御赐之物。”
城守是见过大场面的!
这一行清单,还有赃物一看,顿时恼了,“大殿刁民,偷窃御赐之物,你可知这是死罪!”
袁妈早前以为夫人是吓唬人的!
但连城守都这么说,袁妈顿时慌了!
我,我,我……袁妈舌头都捋不直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辩解!
她哪里知道老夫人的私物这么重要!
老夫人还明明不爱!
“大人,大人!”袁妈上前,城守一脚踢回去!
他最讨厌的麻烦的人!
老夫人和夫人都不是省油的心!
但麻烦的根源是袁妈,谁知道她还闯了多少祸事!
“夫人,此等恶奴生事,直接押入大狱即可。”城守说完,即看向钟家掌柜,“所有赃物去向,还有,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招供清楚,现在!”
城守明显闹了,钟掌柜跪在这里吓坏,哪里顾得了旁的,一五一十全都交待了出来——从什么时候起,哪一件赃物销到了哪里,全都一一交代了!
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袁妈越听越知晓出事了!
即便被衙役看着,袁妈竟然扑了过来,“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救命,老奴知道错了!老奴日后给您做牛做马,再也不敢了!老夫人,求您留我性命!”
老夫人眼中都是厌恶,“我说了听我儿媳的!”
这个两面三刀的人!
老夫人恶心!
“夫人……”袁妈全然没有早前的趾高气昂,阮陶也温和,“先不急啊,袁妈。”
袁妈:“……”
阮陶看向贺妈,贺妈再拍了拍手,容连渠只见阮赵和几个侍卫拎了一个人来眼中,容连渠早前没见过,但对方喝得烂醉如泥,扔在地上都没醒!
刚好就在容连渠跟前!
容连渠嫌弃得伸手在鼻子尖挥了挥,试图驱散那一身酒意!
“阿吉!”袁妈惊呆!
老夫人也看到周吉,想起周吉去驻军还是她安排的,眼下看,烂成了一摊泥一样,扶不上墙,还让人讨厌!
她早前是怎么被袁妈迷了心窍的!
“这位姐姐,你也在啊~”周吉烂醉如泥,还是不忘美.色。
海南厌恶躲开。
周吉再靠近,容连渠不耐烦得一脚将他踢开。
贺妈:“!!!”
贺妈满心欢喜,越发觉得容连渠真的很合适留在夫人跟前当值!小容人品很好,又聪明,技术还过关!
在贺妈眼中,容连渠眼下就是香饽饽!
“娘?诶,你怎么在这里?我是清醒些了,还是彻底醉了?”周吉一脸懵,然后忽然看到袁妈,“不对啊。娘,我怎么梦到你了?哈哈哈!”
众人:“……”
城守握拳轻咳,“夫人,让我们看一个醉鬼意在何处?”
通判也一并看向阮陶。
“贺妈。”阮陶又吩咐一声。
贺妈继续,这次,阮李带了阮家另外的侍卫都来了,还包括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妪,“大人,我是凤儿的外祖母,这周吉不仅害死我外孙女,就连我女儿和女婿去报官,也被他叫人活活逼死了……”
什么!
屋中都惊讶了!
阮陶也是第一次听说。
老妪的眼睛都是红肿的,也捶胸顿足,"周吉这歹人生了歪门心思,哄骗我外孙女,然后,然后把她……”
老妪说不出话来。
屋中死一般的沉寂,这,这是袁妈的小儿子……
“他害死了我外孙女,还逼死了我女儿,女婿,我女儿女婿去衙门告他无望,丢了性命,但转头他就去了驻军,哪里还有天理和王法!”老妪痛苦流涕。
老夫人脸色都变了!
是她让周吉去的驻军!
她那时就想着袁妈那处……
但她怎么知道!
老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旁人都对袁妈怨声载道,她不知晓,还帮周吉去驻军,别人会怎么想她!
老夫人越发觉得自己是在豢养恶鬼,败坏自己的名声!
而城守这处当然知晓周吉去驻军是同老夫人有关,所以城守不能说老夫人,只能向下追责,“岂有此理,案子怎么审的!”
楼瞻远一脸尴尬,只能硬着头皮道,“回大人,此事确有蹊跷,还在查证中!”
很明显了,此事同城守府有关,所以楼瞻远才会这么说,城守忽然愣住,想到了自己的夫人,不敢多问。
“你,你们胡言乱语!”袁妈见之前最有用的在老夫人面前哀嚎都不顶用,但总要维护自己儿子,“你们趁他酒醉故意诬赖!”
“那好说,方妈,泼水。”阮陶吩咐一声。
方妈会意,拿起身旁的凉茶壶就泼了过去!
周吉顿时醒了,“做什么!敢用水泼老子,信不信老子杀了你,也不问问老子是谁!”
周吉说完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老夫人!
周吉顿时吓懵,刚才的趾高气昂顿时没了!
“老夫人……”周吉舌头都捋不直了。
阮陶没看他,又看了贺妈一眼,很快又有侍卫,将人押了上来!
周吉脸色都变了!
都是替他做事,逼死凤儿,处理掉老夫妻的人!
周吉脸色煞白!
容连渠也看楞了,怪不得今日阮府的侍卫都倾巢出动了!
要做这么多事,逮这么多人!
“行吧,谋财害命,动用御赐之物,串通讹诈他人,城守大人,楼通判,这要怎么判?”阮陶问起。
“老夫人,老夫人!”袁妈这次是真慌了!
不能让儿子丢了性命!
她只有去求老夫人!
袁妈上前,抱起老夫人的腿不放。
“我保不住你,你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老夫人也一脚将人踢开。
“老夫人这么对你,你却打着老夫人的旗号生事,给侯府抹黑,居心叵测,这些同南平侯府毫无瓜葛!”阮陶必须补充,“城守大人和楼通判清楚了吗?”
“是!”城守和楼通判都应声。
老夫人心中微舒!
儿媳说了她想说的!
儿媳靠谱!
不让真让侯府跟着袁妈背锅!
“都拖下去。”城守吩咐一声,衙役照做。
衙役将袁妈和周吉拖下去的时候,两人还在大喊老夫人,但老夫人明显不想再听!
“夫人,老夫人受惊了!”城守准备结束的意思,而衙役也在拖另外三位老太太和相关人等下去。
“宁家老太太留下。”阮陶吩咐了声,衙役赶紧照做。
阮陶看向贺妈,贺妈会意,让其他人都出去,容连渠也想走,但贺妈示意他留下。
容连渠:“???”
好家伙,这里都只剩阮陶的心腹了!
心腹的意思就是,只有贺妈,雅石几人,还有阮赵几人……
现在还有他!
他好像就这么确认地位了!!
城守,楼通判,还有李老,老夫人都诧异,不知道阮陶要做什么,阮陶轻声,“”老太太说吧,刚才提起朱夫人的事。”
宁家老太太会意,将之前诽谤,诬陷,让袁妈打自己耳光,然后找说书先生传播的事,城守听得脸色都变了。
“我立即让人去查。”城守脸色青一块紫一块!
毕竟,那是他小姨子。
虽然是表情,但人是客居在城守府的,脱不了干系!
“先不急。”阮陶淡定,“雅石。”
雅石这才上前福了福身,然后让阮赵将扣押的百雀和阿羚提了上来。
百雀和阿羚见到这等场景都吓坏了。
贺妈开口,“说仔细了,袁妈和朱氏怎么联系,平日里私下串通什么事情,朱氏是怎么教唆四公子乱说恶毒继母的!都想清楚了再说!袁妈已经下狱了,这里有任何一句漏的,直接让人牙子卖走!”
百雀和阿羚吓懵!
当即两人就将这两年袁妈和朱氏的往来,传信,做了些什么,包括朱氏那一耳光是自己让袁妈扇的等等,都交待了出来。
城守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两人还要再说,阮陶摆摆手,点到为止。
再说破,城守恐怕颜面无光。
城守赶紧看向阮陶,知晓阮陶是知晓轻重底线的。
“阮赵。”阮陶又唤了声。
阮赵这才拱手,“周吉的事,是朱夫人让人到楼通判这处,说是老夫人意思,不要追究周吉。朱夫人出面,是打了老夫人和城守府的旗号,一石二鸟,楼通判不得不这么做,再加上,周吉才入了驻军,楼通判不得不信。"
城守和楼通判面面相觑,很快,都知晓阮赵说的是真的!
老夫人气不过,“这个恶妇!”
老夫人从来没有这么评价过朱氏。
城守和楼通判都看在眼里。
老夫人也想起朱氏总是喜欢各种挑拨,说儿媳不好,还说恶毒继母,这简直恶毒!
当时她怎么就这么眼瞎!
“老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下官明白怎么做了。”城守恼意。
阮陶没有继续再纠结,只是温声道,“最后一件事,今日之事有家事,也请各位有些事就不要外传了,让侯府撇清关心。”
城守和楼瞻远会意。
等人都走了,老夫人还在叹息,"这些歹人!"
如今老夫人是全然信任阮陶了。
“母亲别生气,看清就好了,身子要紧。”阮陶识大体。
老夫人轻叹,“母亲对不住你,误信了不少事,你也别怨母亲,这朱氏,日后府中见一次,轰一次!吩咐下去!”
方妈应声。
老夫人越想越气!
袁妈一个,朱氏一个,竟然将她骗得团团转!
反倒是阮陶安慰,“都过去了。”
……
容连渠环臂。
呵,有人做这么多事,绕这么大个圈,就是为了让老夫人一点点看清,这远比直接报官更重要,也让老夫人充分信任她!
这一场牌局里,老夫人也好,城守也好,楼通判也好,每一个人都适当得了提点,达到了阮陶的目的,也圆满收场。
厉害……
方妈扶了老夫人先离府,阮陶路过,容连渠主动,“夫人,都结了,状纸还写吗?”
阮陶淡声,“写。”
容连渠:“……”
“看看你文笔。”
容连渠:“???”
阮陶又提醒一声,“哦,对了,记住,今日什么人来打听过,什么时候来的,都要告诉我。”
容连渠为难,“我不是在这里当侍卫吗?”
阮陶凑近,微微笑道,“那我不管,你有本事的很,不是吗?”
“哦,也是。”容连渠也礼貌笑了笑。
阮陶看了“她”一眼,同贺妈一道离开,容连渠看着她背影,口中轻叹,“嗯,老老实实写状纸,不要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