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分数显然已经超过他们认知了。
今哲克失声:“怎么可能,那家伙的语文成绩从来只有个位数,偶尔才有两位数,他要想考到这个成绩,就算他数学满分,除非他语文能考到三位数,并且考到那个分数。”
“这可能吗?他平时的语文成绩只有最低的保底分,甚至有时候是零分。”
申南雅的眸色动了下,抿住了唇,但抓着桌角的手指明显泛白。
韩仁的视线死死盯着屏幕那个隐约的数字,还无法接受。
章钰挠了挠头:“但是你们难道不觉得,能把语文考到零分也很厉害的,正常人有几个能将语文写到零分的水平。”
这一顿说得人都愣了。
今哲克掌心贴着头,神情略显得崩溃:“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是不是考试分数弄错了。”
按照姬安平常的成绩基本能够推出他其他科目的分数,但语文这一科,也太邪门了。
就算是平常很优秀的学生,如果发挥不好,也不一定能考出这个语文成绩来。
何况,还是那个人。
有人犹豫着说:“会不会是监考老师算错成绩了?”
“不可能。”韩仁说,“高考成绩是不会错的。”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显得极为安静,很久没有陷入过这种局面。
在极度安静中,相反,从来都带着姬安的语文老师反而是最淡定的,甚至喝了口花茶,在一种神态各异的学生里,第一个接受了这个事实。
韩仁哑声:“这件事先别传出去,我亲自去问他。”
今哲克提声:“就该好好问问他,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不用问了,老师。”在寂静里,一道声音打破了对话,申南雅说,“或许,您等我一下。”
他们都不明所以地望向申南雅。
申南雅忽然扭头朝外跑去,章钰在她后面喊:“你干嘛去,班长。”
她掌心里捏着一团皱巴巴的纸条,慢慢展开,里面的字迹落入所有人眼中。
申南雅怀里抱着一个大纸箱。
今哲克眼尖认了出来:“这不是安狗拿来垫脚的快递纸箱吗?”
话音刚落,里面一张张的散纸就跃入眼前。
熟悉又漂亮的字迹。
像天边芦苇垂入半暮燕山,涟漪荡出千层。
郁青山重重叠叠,山麓脉脉,重重叠叠的云山霭风,在俗世里飘荡。
打那遥远的天外传来喧哗声,由远及近。
风涌动时,深深浅浅的头颅就慢慢涌入这座山门。
王启望见远处的这些人影,不觉诧异道:“这都什么啊?”
钱玄靠在栏杆上,俯望着底下来求佛的、看热闹的、还有职业来的,掌心那柄折扇慢慢撑开了,垂头睨天,微微一笑:“天机。”
那些涌动的头颅才慢慢没入眼帘。
最前面的几个男人拉着巨大的红色横幅,上面就写着:
热烈祝贺南源二中李斯安同学喜获省高考理科第一名
王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扭头看向钱玄,钱玄靠在栏杆边,手指把玩着寺里老和尚给的一串佛珠。
平日里都没什么人烟的的临渊寺头一回来这么多人。
一时上下都传遍了。
刚好不知道是谁放出的消息,说姬安在寺庙里,而这座庙又刚好是个风水宝地,传承了千年。
一时间来往寺庙拜佛的游客踏破了门槛。
沾沾佛门宝气,仿佛就能沐浴到省考状元的光环。
游客们其中夹杂着不少的记者,为首的几个扛着相机,有些还在吆喝:“小心点,别惊扰了佛门圣地。”
那红色横幅都快闪瞎人眼了好吗。
他们急着去采访,碰到路过的和尚就叫大师,笑呵呵打听姬安的下落。
这件事出乎所有人意料。
原本挑着水的小和尚猛然扔下了担子,朝着里面飞奔而去,一口气都没喘平,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对着庙外的扫地僧喊道。
“大师兄,你儿子是今年的省考状元!!”
山门内原本是有个扫地僧,穿青衣,古墓无波的一双桃花眼。
声音被横亘千年的月光拉得狭长。
那一声状元让人扫地的动作也是一停。
青衣和尚顿了下,怔在那里,连眸也没能抬起。
纱窗外知了蝉鸣。
什么是长门。
风从屋檐滑落,震得铃声缥缈,在半空中旋转、滑落,风铃仿佛吹过山海不平。
小和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见如无和尚还是呆呆愣愣站在那里,不由说:“大师兄,你难道不为他高兴吗?”
和尚抓了的手指抓得很紧,不知很久,才说:“高兴。”
小和尚兴奋地围着他们大师兄转了两圈,又往外跑:“我去告诉师父!”
而被所有人找了一路的主角此时却无影无踪。
后院的菩提树下,石桌石椅,两道欹斜的被拉得狭长的倒影,在地上印出。
风吹得菩提树影婆娑,叶片的倒影映在石桌台上。
玉子横斜。
有风拔地而起。
在姬安对面。
石桌对面是少年修士一张笑眯眯的脸。
如有的两根手指里夹着棋子,慢慢落下。
姬安:“又来这招?”
他也毫不服气,手指里的黑子毫不留情,紧追着白子的路。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风不止,还是树不止。”
如有的手指里转着那颗很大的佛珠,月下柳梢,风也从远处刮来,如扫过琴弦般,嗡嗡震动。
姬安手里的黑子又敲下。
如有微微一笑:“又输了。”
姬安:“再来一局。”
如有:“不来了。”
虽说一开始只是因为老方丈来迟,姬安替人下了一副棋而已,他输的不甘心。
和尚站起来,看着天空:“起风了。”
姬安:“废话。”
“你不下去看看?”
他诧异回眸,一群人浩浩荡荡朝他奔过来。
王启的手臂揽上了姬安肩头,忍不住夸道:“好小子,省考状元,厉害啊。”
姬安听得愣愣的,直直看着王启。
王启:“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姬安:“什么啊?”
王启:“嘶。”
姬安人都愣了。
他完全是个傻掉的状态,因为他每次考试都是估好分考的,没有一次意外,怎么可能会考出那个成绩。
但浆糊一样的脑袋偏偏却想起了一丝。
他手指撑着额头,试图想起来些什么。
考试的内容忘得七七八八,反而猛的钻入脑海里的,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眼前浮现出一些闪现的片段,一些他自己也搞不明白是从哪冒出来的记忆。
由于醉得厉害,两靥还带着红晕,他满脑子都是混沌的月光月亮,发软的手臂被任意摆弄,眼前混沌一片什么都记不清,但是腰却抵到了落地窗上。
腰后玻璃的温度冰凉,触感一直密密麻麻侵蚀过指尖,合不拢的发红膝盖碰到了炽热掌心。
他的下巴被一根修长的手指勾了起来。
在那一秒,姬安石化了。
乃至于王启叫他名字,他都没反应。
姬安不明白忽然冒出脑子的是什么,只是整个人傻了。
王启:“嗯?狐狸,你怎么了?是被你高考成绩刺激得高兴傻了吗?”
姬安的手扶着痛得发胀的头,说:“等下,让我静静,我好像嘶——”
他压根说不出话来,直冒冷汗。
往外的那群记者却已经跟着钱玄的指引,扛着抱着一堆摄像头朝他涌过来,姬安还陷在忽然冒出的画面是打哪来的,冷不丁看到有人朝他冲过来,也是懵了,喃喃道:“不该随便考考的。”
他扭头就想跑,整个人的行动甚至快过了脑子,朝外飞奔出去。
不知从哪来的摄像头就往他脸上照。
有人喊道:“在这里,状元郎在这里!”
姬安脸色一变,拔腿就往回跑。
王启看着他的背影,喃喃:“狐狸,不至于啊。”
其实王启心里也有计较。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与其被李怀瑾满世界不死不休地追杀,不如直接躲到李钰所在的庙里,在劝说九尾的同时还能够躲避李怀瑾的追踪。
但显然,难度反而更大了,旁边又多出了钱玄这一茬。
说起来王启也是惨,因为天赋异禀从小被送上武当,意外发现了某些秘密,从此人生不再太平,打全国重点的电影学院毕业才没多久,出演了几部电视剧小火了一把,本来还挺一帆风顺的。
谁知碰上李怀瑾这一茬,演艺生涯才刚冒出个火花就被人完全浇灭了,最惨的不只是全网封杀,还因为骗了人孙子最后被疯狗满世界追着咬,哪哪都混不下去。
虽然说五色也是个人人喊打的疯狗,但实操起来真没几个敢得罪的,没人真敢收留王启,但也不能让他真骑着鲲当海上神仙去。
一来二去,圈里人都传遍了,钱玄不可能不知道。
谁也没法劝说狐狸回心转意,相反,为了躲避他们和那些上山来的人,狐狸真就藏着不出来了。
终于在出成绩不久之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那时王启还在和钱玄讨论怎么把狐狸骗出来。
单薇子平淡看着他们:“你们的话都对他没用。”
陈静瑄原本斜靠在墙上,支着双臂,头顶黑色的鸭舌帽盖住了脸。
他稍抬起脸来:“让单薇子去吧,这世上熟悉九尾的人不多,单薇子刚好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