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医院格外热闹，大厅里能听到小孩子生活气息满满的哭闹声，但急救室门前却是一片死寂。
封俊楠靠在墙边，抬起头看着刺目的灯光。
“我姐是什么时候得了白血病？”
他问。
“……不知道。”
封俊楠被这句话弄得懵了一下，侧头看过去，却看到了姐姐那位神出鬼没的男友目光中的那抹类似绝望的神情。
他怔了一下。
头顶的灯光太过刺眼，晃得他有些心慌。
甄宥乾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封俊楠嘴唇颤了颤，捏紧了手机，沉默地垂眸看着论坛上封沫被泼红油漆的图片。
走廊尽头的窗户半开着，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吹在封俊楠的脸上，冰凉刺骨。他啪嗒一声将屏幕按灭了，看向急救室大门。
这时，几位身穿白大褂的护士从里面推着移动病床快速冲出来，一边推一边说。“病人现在脱离危险期了，需要转到icu观察，家属过来一下！”
封俊楠立马抬步跟了上去，甄宥乾愣了一下也急忙起身跟上。
“两位家属，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的时间不多了。”
封沫虽然被抢救回来了，但医生对她的情况预估并不乐观，所以面对封俊楠他们时，语气还隐隐有点沉重。
他一边将无菌手套摘掉，一边从旁边护士那里接过病历本，将中间夹着的那张检查报告递到甄宥乾面前。
目光中带着惋惜。
“不过您也不要放弃希望，只要在这剩下的时间里，找到合适的骨髓，治愈率还是有的。”
但是得尽快了。
医生叹息了一声，时间拖得越久，配型后期的排斥反应就越强烈，这女孩病弱的身体能不能撑过去还是两回事。
“谢谢您，医生。”甄宥乾的眼眶瞬间红了，将那张单子拿过去看，然后看完后，神不守舍地对着医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将单子递给封俊楠。
封俊楠拳头紧握，脸色也很难看。他把那张写满封沫哪里内出血的检查报告看了又看，然后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变得通红无比。
“她还剩多长时间？”封俊楠问。
医生看了看封俊楠已经难看到极致的表情，悠悠地叹了口气，避开了这个问题，劝道。“尽早把病人送出国治疗吧。”
“虽然这些年国内的医疗水平已经在追赶国外了，但是在白血病这方面相比国外还是差了一些，我这里还是劝你们尽早……”
后面的话封俊楠已经听不清了。
在医生走后，他看着手术室里暗下的大灯，以及被护士推进icu以后惨白的躺在病床上的姐姐，脑中嗡嗡作响。
姐姐……
封俊楠闭了闭眼睛。
“我会让她们血债血偿。”
那一瞬间，他透过病房重新被合上的那一点缝隙，如此冰冷地说道。
这句话说得很突然，很莫名其妙，混杂在病房里心电图急促冰冷的滴滴声中，带着某种让人莫名心慌的认真。
让同样心中钝痛的甄宥乾，眉头都挑了一下。
“冷静点。”
封俊楠看着封俊楠手机掉落在地上停留的界面，将一只手臂放到这位低垂着头的孩子的肩上，拍了拍，平静道。“不值的。”
那些校园霸凌的人渣，不值得他毁去人生去报复。
“不值得，是吗？”
类似于哽咽的声音从封俊楠喉咙里鼓动了一下，随后他慢慢抬起脸来，双眼干涸没有一滴泪水，只是手指紧紧攥了起来。
封俊楠轻轻地，自嘲地叹息了一声。
……
阔别两周后，终于得到了有人与封沫骨髓配型成功的消息。
封俊楠开心地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带给封沫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换好了衣服，连带着穿了好几日的病号服都收拾好了。
封俊楠走过去，握住了封沫的手。
感受到他姐的手不如往日那般冰凉后，他笑着说。
“姐，医生说已经有人和你配型成功了，现在你的状态也稳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可以进行干细胞移植……”
封俊楠笑着，弯身帮封沫梳理那因为化疗而显得有些稀疏的头发，却被她抬手阻止了。“不用了。你过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
看着封沫那得知了有人跟自己配型成功都毫不意外的淡定表情，封俊楠的眉头紧锁却又很快恢复常态，从封沫后面绕到前面，坐在了她旁边。
封沫平静地抬眼看着他，轻轻道。“其实我觉得你的人生不该如此。所以想问下你想跟甄宥乾，还是想跟我？”
她的目光很复杂，有几分冷漠，又有几分对待同类才会有的温柔缱绻，静静的，仿佛是在等待封俊楠给她一个答案。
封俊楠被封沫的眼神感染，但又不甚理解她的意思，偏过头，直白地问她。“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有些人是天生的天之骄子，死了仍比别人多一世重生的机会，重新来过，弥补遗憾。”
“就比如你姐姐，我……”
封沫说到这里，话音顿了顿，在封俊楠那满是“姐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中，继续说道。
“我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别人获得不了的财富。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吗？在别人屡次刮奖不中的时候，我一上去就刮到了一千块钱的大奖。”
“咱妈还因此带着我刮了一天的奖，虽然那些钱被咱妈拿去存起来了，但我仍觉得我和别人是不同的。财运天生喜爱我。”
“我觉得我应该在更大的平台去发挥我的财运，所以我和甄宥乾结了婚。”
“即使像甄宥乾说的，甄家如日中天的发展是他奋斗的产物，但我仍觉得我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我理应拿到一大半的财产。”
“所以我又杀了他。”
封俊楠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断封沫那扭曲三观的疯言疯语。
“我的确是早知道自己会得病的事。不过我自己觉得无所谓，白血病又不是绝症。只要我有足够钱，就算是死神都会跟我让路。”
“所以我让咱妈给我顶了罪……”
“如果我真的像你以为的那样想要把你从泥潭里拯救出来，我根本没必要在想要杀害甄家老爷子时，再拿你顶罪。”
“你知道的，我是天之骄子，我命不该绝，所以我也重生了。但我重生的时机太晚了，晚到我已经得了病，所以我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这些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封沫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