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士兵闻之无不憋笑。
“若人人都像你这样，说自己是上山来采草药的，那本将军的禁令岂不是形同虚设？”陆湛然接过部下递来的茶碗，掀开碗盖，轻轻吹了吹，淡然扫看她一眼，“至于军饷嘛……若是收了，岂不成了搜刮民脂民膏，这罪名本将军可不想担。”
言毕，一口茶水入喉，朝部下使了个眼色。
刘青会意，连忙下令：“此三人违抗了大将军的军令，即刻拖下去斩首示众！”
罗绮与两个丫鬟被拖行至雪地跪下，男人们抽出砍刀，刀面泛出寒冷的锋芒。
她现在简直想骂死张神仙。
还天府星下凡，皇后之命呢！皇后个鬼，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再看了一眼身边的石竹和白芷，一股内疚涌上心头。这两个丫头是从小跟着她的，此次更是主动提出，不惜来这荒郊野岭，也要追随她。
呔！刘青朝雪地吐了口痰，叹句可惜，高高地举起砍刀，也不听她们求饶辩解，狠狠地朝罗绮的脖子挥去。
罗绮害怕地闭上眼。
一幕幕画面浮现眼前。这些年来，她的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上有父母疼爱如掌上明珠，有师父倾囊相授，中有无论什么事都宠着她的哥哥姐姐，下还有俩丫鬟忠心追随。
她才十五岁！正当及笄之年！
呜呜！她还没有看过壮丽山河，也没有和俊俏公子拉过小手手！
她还不想死啊啊！
如果老天爷再给个活下去的机会，她一定无比珍惜，再也不会偷懒懈怠，好好练就一番本领再闯荡江湖！
该来的一刀，迟迟没有落下。
再次睁开眼，世界由黑转白，一个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陆湛然的声音比冰雪还冷：“你说会医术？”
她打了个寒颤，马上回答：“是。”
“过来医个人。”
老天爷这是听见她的呼唤了？一阵寒风吹来，罗绮清醒过来，意识到陆湛然这是给了她个机会。连忙抬头向他确认：“医好就放我们走？”
对方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还没到你谈条件的时候。”
军营里躺着一个年轻男子，没穿军装也不像士兵，衣着华丽，倒像是个公子。此时正闭着眼，身体痛苦地扭曲着。
罗绮立即蹲下去，按住他的手。
“有救。”她一搭脉，就知道此人中了砒霜之毒，“把我的背包还我，再打十个鸡蛋。准备个盆和一杯温水。快！”
事急从权，刘青连忙照办。
罗绮快速打开背包，取出针灸包，挑选了一根细针，朝男子的水沟穴刺去，见他仍是不醒，又刺向涌泉穴。
她只知道穴位大概的位置，也不知道扎得准不准。就算不准，针扎上去应该也有点痛觉的吧！
醒啊你倒是！罗绮就差用脚踢他了，快醒快醒，再不醒我就用针扎死你！
终于，不懈努力下，地上的人翻了个身，应该是要醒了。
她往打好的鸡蛋里加入明矾三钱，让人掰开他的嘴巴，强行灌入。
男子顿时有了反应，开始不停呕吐。罗绮忙用盆接住。
这些都是从师父那学来的，从来没有实践过，罗大小姐更是从来没有伺候过谁。当病人呕吐时，她看得自己也想吐。
幸好很快有士兵来清理了现场。锦衣男子吐了个够，睁开眼，罗绮将温水递过去，抚了抚他的背。见他恢复了些气色，她才松了口气。
陆大将军站在边上，默默瞧着所有这一切。至此方开口问是什么病。
大将军手里攥着她的小命呢，罗绮赶紧趁机显示自己的医术，想博点好感：“大将军，他这不是病，是中了砒霜之毒。砒霜也叫信石，鹤顶红您听说吧，成分差不多的，《开宝本草》中有记载……”
刘青做了个手势让她闭嘴。
锦衣男子被人扶起，坐在座上，看见陆湛然，虚弱地开口叫了声“哥”。
哥？罗绮心里一惊，他弟弟不是陆浩然吗？陆浩然她三年前也见过的，和眼前这人对不上号啊。
难道是什么表弟堂弟之类的？
正胡乱猜着，头被重重敲了一下，刘青没好气地赶她走：“军师要和大将军说话，闲杂人等还不快滚？”
夜晚风林里雪下得越发的大，凛凛的寒意往人衣服里钻。主仆三人呆在安置在临时帐篷里，石竹负责烧柴生火，白芷则搭起烤架，将几条小鱼放在火上反复炭烤。
陆湛然给了罗绮一个临时军医的身份，命她留在军营效力，将功折罪。
干柴燃烧的噼啪声，在静谧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响。罗绮望着眼前窜起的火苗，心中若有所思。
虽然才来半天，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里全部以陆湛然为尊。
所以，现在一切全在于他。他一句话，便定夺她们的生死。
罗陆两家有故交，就算陆湛然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也不可能不知道她罗家大小姐这号人。
可是他为何不承认？
这时白芷将刚烤熟的一条鱼递给罗绮，手中铃铛清脆作响：“小姐，刚烤的鱼你快尝尝。”
罗绮嫌弃地皱眉，这种小鱼干也能叫鱼？
想起家里大厨烧的鱼，再看看这干枯瘦小只剩下浑身刺的玩意儿，对比不要太明显。
“你俩吃吧，我不饿。”罗绮没有食欲，摆了摆手，歉疚道，“让你们跟我受苦了。”
“不能这么说，奴才们是自愿跟着小姐的。”忠厚老实的石竹连忙安慰，“幸好小姐有本事会医术，要不然今儿我们早没命了。”
白芷见罗绮不吃，便自己咬了一口烤鱼，恨恨道：“这陆大将军也真是的，翻脸不认人，明明就认识咱们小姐，今儿还非要砍了咱们。”
“小声点，这可是人家的地盘。”石竹怕有人偷听，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返回来训斥白芷道，“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听了她们的话，罗绮有些烦闷，独自走出营帐。
周围千峰万岭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这块地附近全是刚搭建不久的军营，时不时还传来士兵的说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