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刺骨寒风袭来,她下意识地将身上的棉衣裹紧了几分。
汪!汪!雪夜里蓦然响起狗叫。
低头看,原来是只雄壮的狼狗,棕黑相间的毛色,威风凛凛地冲她吼叫着。
好可爱哇!罗绮少女心泛滥,满眼怜爱。她本来就爱狗,在家的时候养了一条小京巴。
小京巴可没军犬威风。当初她也想养狼狗来着,被她娘一票否决。她娘说,好好的姑娘家养什么狼狗,也不怕咬伤了人,养只傻乎乎的京巴就行了。
罗绮随手从地上抄起根棍,大着胆子,上前去轻敲了一下它的脑袋。
狗一口咬住木棒,撕咬成几半儿,凑到她跟前嗅了嗅,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小动物一摇一摆的模样,好生惹人怜爱。她忍不住蹲下身,伸手撸了撸它的毛。
别说,军里养狗养得还挺好,这毛比她的还顺溜。
“豹子!”背后蓦地传来一声喝叫。
罗绮连忙转过头,身后正站着白天所见的锦衣少年。此时已换上了干净的玄色衣裳,面容明朗如月。
少年摊开手掌,露出手心的肉干。
那狗眼前一亮,屁颠颠儿地跑过去吃了个干净,他正好趁这工夫,在它脖子上套上了链子,顺势牵在手中。
“你就是白天救我的医女吧?”少年站起身,爽朗笑道,“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呢。听说你叫罗奇?”
原来正是白天所救之人。
现在不仅活蹦乱跳,还能溜狗,看来解毒之后恢复得不错。
借此机会,她正好问出白天的疑惑:“我是罗奇,请问您是?”
“我是陆湛然表弟,也是他军师,嘿嘿,我叫姜思成。”少年笑起来如同煦阳般灿烂,像要驱散眼前的黑夜乌云一般。
表弟啊,那血缘差得远点儿。怪不得两人相貌不像,性子也不像。姜思成说话就很亲切,不像那个死陆湛然,冷酷得像块冰一样。
罗绮回忆着自己对陆家仅有的了解,相国夫人好像姓姜,这么说来,相国大人应该就是这少年的姑父。终于对上了。
“军师你跑哪儿去了,让我一通好找!”刘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姜思成伸手一指:“我哥的豹子找不到了,我来找它。”
原来这是陆湛然的狗。罗绮腹诽,这人什么恶趣味,明明养的是只狗非要叫豹子,都不是一个科的。
“这种事让底下人来就行了,大将军说你的毒才刚解,不要到处乱跑。”刘青拍了拍姜思成,说完转向罗绮,“正好你也在,大将军命你给军师请脉。”
罗绮点头应允,心中默默盘算,这姜思成看起来心思简单,她今日又替他解了毒,说不定可以利用他帮帮自己。
进了大将军营帐,姜思成牵着狗进门就笑道:“哥,你说奇不奇,平时你这豹子看见生人就咬,除了你从不让人摸它脑袋,今天我亲眼瞧见,罗奇姑娘一个劲儿摸它头,它还乖巧得很呐。”
营帐里点着几盏灯,烛火映着陆湛然刚毅的轮廓。
他换了件素淡的玄衣,即使随意坐在榻上,仍然掩不住威严的气势。此时拿着几张地图,似乎在勘察地势。
罗绮知道这家伙的脾气,不敢怠慢,连忙施礼道:“小人不知是大将军的贵犬,多有得罪。”
陆湛然没理会她,只对姜思成斥责道:“乱跑什么?你还嫌死得不够快?”
别人都怕他。唯有姜思成不怕。他摊了摊手,随意往座椅上一坐,看着罗绮没正经地笑道:“谁要杀我,就让他来好了,反正咱们现在有了仙女般的神医,死了也能医活的,多来几次我也受用。”
罗绮乖乖上前,半跪在地上为他请脉。不待大将军询问,就赶紧汇报:“军师白日所中的砒霜之毒,基本都吐干净了,只是还需喝几副温补的方子,小人会每日煎制好按时送来。”
她进退有礼,言辞得体,与白日里的村妇方言形成鲜明对比。
陆湛然将手中的地图徐徐展开,语气带有几分嘲弄:“罗奇,怎么不继续装傻了?”
毕竟罗绮是宋国首富的女儿,举手投足绝非村妇可比,就算白日假扮演戏,到底还是会露出马脚。
她知道自己装村妇装得不像了,只得干咳一声掩饰尴尬:“小人还要去煎药,这就退下。”
“站住。”
正要脚底抹油,却被他叫住。她僵硬地转过身,勉强笑道:“大将军您还有事?”
陆湛然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状若随意地问她:“你说你来自湖村,是不是这个地方?”
罗绮连忙凑近瞧看,还没瞧仔细,脖子处就已一凉。
图穷匕现。他手中一把金色匕首,紧紧地抵住罗绮白皙细嫩的头颈,只要用力一刺,她的小命就会立马不保。
罗绮感到脖子上传来细微刺痛,已有少量滚烫的鲜血渗出。
“哥你干什么?”姜思成脸刷地白了,“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男人鹰隼的眼神似乎要穿透了她,语气亦如同他的刀芒一样凛冽无情。
“罗绮……?你不是死了吗?”
听到自己的真名,她的心哐啷一抖。果然这家伙早就认出她来了!
好一个曾经的陆家大少爷,现在的镇国大将军,真会演戏!
剧痛之下,她梗着脖子不敢稍动,保持冷静思考,听凭粒粒血珠不断沁出落下。
“没错,我就是罗绮。我没死。”她呼吸微滞,“我是不愿意嫁那老国君,才会逃婚来此。”
夜风呼啦吹进闱帐,将桌上的烛火吹得一斜。幢幢光影错落,照得她肌肤胜雪,皎若明月。
姜思成也傻了眼。
是那个名动京师的罗家大小姐罗绮?那个被张神仙预言为天府星下凡的王后罗绮?进宫前夕暴毙而亡举行国丧的罗绮?
“好好的王后你不当,来这荒郊野岭当村妇?”陆湛然神色厉然,将匕首抵得更紧,“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与其被那老国君作践,还不如做个村妇。”罗绮屏着呼吸忍痛道。
那架在脖子上的匕首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