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洪拱手行了一礼：“敢问相国大人近来是否溺黄？”
还不等陆道韫说话，姜氏就抢先答道：“是是是，他不仅溺黄，最近皮肤也变得有些发黄，我只当他是老了，怎么竟是个病不成？”
“应该是痉疸。想必是相国大人日理万机，休息太少，过度劳累所致。”闵大夫叮嘱道，“从今日起最好卧床养病，起居有常，饮食清淡。我开剂方子，您先服用着。下官会每日来贵府请脉的。”
“闵大夫您可得救我家老爷。”姜氏急得哭了，抽出帕子擦眼泪，“他这病重么？有没有性命之忧？”
“相国夫人不必过于担忧，这病尚不严重。只是这药材——”
姜氏连忙追问：“药材怎么了？只要能治病，我们买最贵最好的药。”
“夫人您有所不知，有一味药名为白术，专治痉疸，然而宋国所产白术质地不佳，入药效果不好，只能用于一时。若要长期服用，需得是川蜀之地所产的野生白术才行。”
姜氏这时眼前一亮：“大少爷不就在川蜀征战？老爷你快写信给他，让他采摘了给你送来。”
陆道韫听了却冷着脸，断然拒绝：“糊涂！他忙于战事，岂能为我这点事分心？若是贻误前线战机，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姜氏急了正要再说，闵大夫连忙劝道：“相国大人此病，不宜动怒，需得心情放松愉悦才是。”
听到大夫这么说，姜氏只得作罢。
陆道韫服了药，在府里只休养不到半日，就又奔向内阁办公去了。
姜氏气得跺脚，拿他没办法。
陆浩然被他娘找到的时候，刚和一群贵族子弟斗完蛐蛐儿。
今日他的运气格外好，蛐蛐儿勇猛异常，竟然斗败了耿太尉儿子家的“常胜将军”。
赌注是一贯钱。虽然不多，最重要的是赢到了面子。
这下子全长安的纨绔子弟都知道他养的蛐蛐儿厉害了。
二少爷正对着胜利品美滋滋地笑着，耳朵突然被人用力一拧。
“你这混小子，成天不知在哪瞎混，你爹生病了你也不关心，还在这笑笑哈哈的！”姜氏看儿子又在不务正业，气不打一处来。
“亲娘啊您轻着点，我耳朵快废了！”陆浩然还不知道家里的事，连忙求饶。
姜氏这才松开了手，小荔连忙上前给她倒茶。
陆浩然这下才反应过来：“他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昨晚不还好好的吗？”
小荔答话道：“回二少爷，老爷早上病了，请闵大夫来瞧过，说是痉疸之症。”
陆浩然都不知道痉疸两个字怎么写，更不知道这是啥病。
“那闵大夫能治吗？”
姜氏瞪了儿子一眼：“人家闵大夫说了，他这药得用白术，而且得是川蜀所产的野生白术。我不管，你想法子去给我弄来。”
“白术？川蜀？”
“你爹白养你这么多年，让你去弄个药材你都弄不来？”
“娘，你等等。”陆浩然急忙站起来，“我哥不在川蜀吗？怎么不叫他去办？”
说到这，姜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别提了，还不是你爹不让。”
陆浩然听说川蜀玩乐花样多，早就想去见识一番了。没想到这次正好有个机会，连忙一口应下。
“相国大人平时眼里只有大将军，你看现在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得靠我？”陆浩然得意扬眉，决心这次要好好在相国大人表现一番。
第二日就收拾东西，入蜀去了。
蜀国宫殿内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
乐妓弹奏着坊间最流行的曲子，舞姬们尽情扭动着嬛嬛腰肢，随着醉人的音乐翩翩而动。
“大王来，张口。”
葱根般的手指拈起一粒剥皮的晶莹葡萄，送进蜀王吕幽的嘴里。新入宫的美人杨氏笑嘻嘻地问甜不甜。
“葡萄哪有美人你甜。”吕幽将她拥入怀中笑道。
殿外跪着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身穿一品朝服，正面露哀色地奋力呼喊。
“大王！臣秦潮生求见大王！请大王听臣一言！”
他喊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吕幽只当没听见。
内侍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大王，秦相国在外面跪一上午了，您看是不是……”
吕幽不耐烦地皱眉：“他爱跪就让他跪！去叫他跪得远一点，别打扰本王听小曲！”
内侍叹了一口气，走出殿外对秦潮生道：“相国大人，您还是回去吧，大王他是不会见您的。”
“不行！贼宋三万兵马就要到青藤关了！我一定要面见大王！”秦潮生站了起来，急得脸面通红，“不见我也要硬闯！休要拦我！”
“哎，相国大人，这可不行啊这，这……”
秦潮生往殿内走去，门口的侍卫们连忙将他拦下，他怒目圆睁：“退下！”
毕竟是相国，气场极为强悍，侍卫反倒有些退缩。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横在面前的刀戟，就朝内殿飞奔而去。
后面的内侍和侍卫都慌了神，连忙在后面追。
“私闯内殿是死罪啊相国大人！相国大人！”
一群二三十岁年富力强的人，竟然谁也跑不过他一个四十岁的老头。
秦潮生一口气跑到内殿，见到这一派歌舞升平之景，简直气得七窍冒烟。
“都别弹了！”
音乐声戛然而止，原本沉浸其中的乐妓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停住，停住了正在拨弄琴弦的手。
吕幽没想到他竟敢私闯，怒斥道：“秦潮生，你要反了不成！”
秦潮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道：“反正大王这江山也守不住了，臣还不如反了呢！”
“你……”吕幽拿手指着他，气极反笑，“好你个秦潮生，原先我看你是先朝老臣，对你礼敬三分，没想到竟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大王！若非军机紧急，臣万死不敢犯上啊！”秦潮生跪倒在地，向上拱手，“大王可知，陆湛然率贼宋之军已经抵达青藤关，不日就要杀进锦城了呀！”
听闻此言，殿内响起窃窃私语，乐妓舞姬们面面相觑，对此事竟然茫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