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回过头一看,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一身下人打扮。
如果不是这身衣裳寒酸,倒也算得上相貌堂堂。
两只烧鸡挺沉的,有人愿意帮忙也好,大不了多给些赏钱。于是欣然点头应允。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陆浩然看看左右没人,便凑上来搭讪:“姑娘是将军府的人?”
白芷是罗绮的人,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将军府的,但是她这人一向好个面子。既然是一个跑堂的这么问她,她自然不能让人看扁了去。
这年头,吹牛不用交税,她便拍着胸脯大吹特吹:“那当然了,本姑娘可是将军府响当当的军医!”
陆浩然眼里闪动着希望的光芒,既然是将军府的人,那应该能见到陆湛然了吧?
“你见过大将军?”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当然了。”说到这个,白芷一脸骄傲,“我可是一路跟着大将军打进锦城的!”
太好了,陆浩然就快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只要能见到陆湛然一面,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那……”他凑近白芷,讨好笑道,“姑娘能不能帮我引荐引荐,让我见大将军一面?”
白芷没想到一个跑堂的会提出这种要求,回过头来,拿手指着他,扑哧地笑出了声:“就你?也想见大将军?你以为大将军是谁都能见的啊!”
轻蔑的语气,顿时刺痛了陆浩然的自尊心,他当即反驳道:“我怎么了,本少爷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好不好,怎么就见不得大将军了?”
少爷?白芷翻了个白眼,这人真够信口开河的,哪家少爷会来当店小二?
“那你倒是说说,你一个跑堂的要见大将军干什么?”
“我……”陆浩然信口胡编,“我想当兵入伍,追随大将军建功立业,不行吗。”
白芷突然想到,最近搬去秦相国府上,小姐不是正好缺个办事的小厮吗?
于是眼睛珠子一转,上下打量着,绕着陆浩然走了一圈。
“这样吧,你从今天开始伺候本姑娘,伺候得本姑娘高兴呢,我就让你见大将军。”
秦相国府一片凌乱。
秦潮生又一次自杀了。
看守他的士兵,已将屋内所有伤人的利器全部没收。但他还是找到了法子。
趁看守打盹的工夫,他将屋子里瓷器打碎,用瓷器碎片割腕。还好割到一半就被看守发现阻止,不然早已脉断失血而死。
地上散落着打破的瓷器碎片,以及鲜红色的血。一进门就能闻到铁绣般的腥味。
罗绮拿着药瓶坐在床边,认真地给秦潮生的伤口上药。
深深的一道口子,瞧着都狰狞。
“我说秦大人,我真是闹不明白,这蜀王给您下了什么盅?您为何要如此效忠于他?”
为了防止他自杀,秦潮生此时已被士兵牢牢绑在床上,丝毫动弹不得,却仍然是声如洪钟:“大丈夫以身许国!国既已亡,此身何存!”
他说完,拼命转动着手腕,试图阻止罗绮上药。
罗绮无奈,只得让人接着按住他的手腕,细声劝道:“秦大人此言差矣,吕幽亡国,并非蜀国未亡。不信您出去看看,现在百姓和以前一样安居乐业,可见您方才所说的灭亡,不过是他吕氏的一家一姓,而非是整个蜀国。”
这番话,让秦潮生想起了蜀国百姓,想起了他为之付出一生心血的蜀国朝政。
他心中一痛,闭上了眼睛。
折腾半天终于是上完了药,罗绮轻轻缠上纱布,叮嘱站在床旁的秦洛瑶道:“你可千万盯紧了你爹,这伤口碰不得的。”
秦洛瑶扑通一声跪倒床前,端端正正地朝着罗绮磕了个头。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
“秦小姐起来吧,这大礼我可当不起。多劝劝你爹吧,别再想不开了。”罗绮扶起秦洛瑶。
说罢起身,忍不住对床上的秦潮生说道:“秦大人,我若是您,有这么可爱的女儿,一定想看到她长大成人。”
话毕,瞥见男人的眼眶红了,便知道他虽然一心求死,但还是牵挂着家人的。
从屋子里走出来,罗绮觉得有些心闷。士大夫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要以身报国,甚至不惜自尽殉国。
可这值得吗?
国君无能,这么多年,蜀国全靠秦潮生的治理才日益昌盛,锦城百姓提到他无不交口称赞,人人感念他的功绩。
可是遭遇乱世,未逢明主,他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骑踏平挚爱的故国。
她想起父亲罗汶。当年齐朝还在的时候,罗汶与陆道韫一样也是科举出身,后来几经辗转,罗汶看透这仕途险恶,官场无常,毅然弃政从商。
父亲的选择是对的。
这世道,王朝兴衰无常,何必要为了愚忠搭上自己甚至家人的性命。
士兵严加看管,家人的细心照料,秦潮生自杀失败后,情绪渐渐稳定,不再有过激行为,只是仍然坚持不愿归降。
不管怎么样,罗绮的任务已经完成。陆湛然只是让她保住秦潮生的命,至于是否归降,那就不关她的事儿了。
待了一段日子,她发现在秦府也挺好,至少不用事事都看别人脸色。
因为她两次救了秦潮生的命,秦家的丁姨娘,二小姐秦洛婉,三小姐秦洛瑶都对她感恩戴德,把她捧得跟尊活佛似的。
特别是三小姐秦洛瑶,三番五次地来送东西,表达感激之情。年岁相仿的她们很快就成为了知己好友。
秦洛瑶比她小三岁,已是花容月貌的小美人胚子了,小脸软软糯糯的,罗绮没事总喜欢捏上一把。
这秦家三小姐聪明伶俐,心灵手巧,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就已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尤其擅长刺绣。
蜀地女子大多会些绣艺,挥肱织锦,展帛刺绣,所以女工之业,才会有覆衣天下之名。
罗绮家里也做蜀绣生意,所以她知道,市场上蜀绣是所有绣艺中最名贵的一种。不过,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也不明白到底名贵在哪里。
正好趁这个机会,和石竹搬了两个小板凳去旁边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