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攻占锦城的消息传到长安，陆道韫激动地捧着捷报，一读再读。
姜氏踏着细步送药汤进来，问道：“老爷，什么事这么开心？”
“你快来看，湛儿已经渡过天险，大破锦城！”
“大少爷打大胜仗了？”姜氏将茶盏放在书桌上，连忙从他手里接过捷报，看后戳了戳陆道韫的额头，“我就说嘛，不用担心他，人本事大着呢。这下你该安心告假，好好养病了吧。”
陆道韫若有所思地摇头：“锦城虽破，蜀国却未灭。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见他又要谈国家大事，姜氏不喜，另寻了个话题。
“老爷，前些日子总有别家夫人找我，问我大少爷的婚事有没有落定，意思是想……”
现在长安名流相亲圈里，像陆湛然这样年轻有为的大将军可是个绝顶香饽饽，那些高门夫人小姐们都眼巴巴地盯着，就怕便宜了别人家。
陆道韫对此事并不上心：“这个不急，等湛儿回来再说。”
姜氏伸手拨弄了下头上的钗钿，嗔道：“你是不知道，马尚书的女儿刚及笄，他夫人天天缠着问我大少爷喜欢什么样的，话里话外，是想把马小姐许配给咱家。”
“你先回绝了就是。”
“我都说了，家里的事我做不了主，一切都要看老爷的意思。”
陆道韫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为了不和人家结亲，这种鬼话你都说得出口。”
“谁敢和她结亲？马尚书家女儿那剽悍是出了名的，上个月和她弟弟打了一架，打得她那可怜弟弟浑身骨头都散了，足足十天没起来床呀。”
陆道韫今天心情不错，顺势和妻子开起了玩笑：“你还怕湛然打不过她？”
这下姜氏也笑了：“说的也是，谁能打得过咱家大少爷。”
“好了，湛儿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有空啊多管管你那个小祖宗，天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没个正经。这两天没看见他，到哪里去了？”
提起陆浩然，姜氏不免有些心虚，撒谎道：“和几个朋友出去郊游了，再过几天就回来。”
陆道韫生气地拍桌：“又是出去玩！慈母多败儿，你就纵着他吧！”
“好，都是我的不是，总行了吧？”姜氏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哄道，“别生气了，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将军府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抱紧侍卫的大腿苦苦哀求。
“求求你们放我进去吧！我要见大将军！”
不管他怎么苦求，看守的士兵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大将军是你这种人可以见的吗？要饭到别处要去！”
小乞丐的脸上脏兮兮的，却露出十分坚定的神色，指天立誓道：“我真的没骗你们！我是大将军的亲弟弟！让我见他！”
士兵们一阵嗤笑。
“笑话！二少爷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怎么会在这？”
“你一个叫花子，少乱攀亲！”
“再不走休怪我们不客气！”
陆浩然被他们一通羞辱，也来了少年脾气，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叉腰站在门口：“我不走！就在这等着，我就不信他不出来！”
“嘿，臭叫花子还赖在这不走了是吧？”士兵抄起棍子就往他身上打，不耐烦地驱逐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惊了大将军的驾，有几个脑袋够砍？还不快滚！”
半路遭人抢劫一空，身无分文，好些日子没吃饭的陆浩然，没几棍子就开始讨饶。
“别打了别打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二少爷灰溜溜地离开了将军府。
走在大街上，肚子饿得咕咕叫，路过醉香楼时，闻到烧鸡的香味，口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驻留在醉香楼门口，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盘里那只烧鸡，腿也走不动道了。
饭馆掌柜见他穿的破破烂烂，不禁皱眉：“哪里来的叫花子！”
“这位掌柜，我不是叫花子，你听我说，其实我是陆大将军的弟弟，我……”
话没说完就被轰了出来。
掌柜的啐道：“我只当是个要饭的，没想到还是个疯子！”
走了一圈商铺，没人相信他是陆湛然弟弟，一听就说他是疯子。经历了几次，陆浩然也学乖了。
对烧鸡念念不忘的他再回到醉香楼时，绝口不提自己身份，扑通一声跪下哭求：“掌柜的，不瞒你说，我是从长安来的，家里头穷，我爹得了重病需要买药，没钱，我听说蜀国有，这才千里迢迢地过来想采药回去……”
半真半假的话，陆浩然说着说着，想起自己这些天的遭遇，竟然不觉动情失了声。八壹中文網
这时掌柜才看他可怜，正好店里缺个跑堂，就开恩将他留在了店里。
饭馆当跑堂不是个轻松差事，每天一开张就忙着端茶倒水，招呼客人，老板吩咐跑腿也要随叫随到。不过比起这路上的忍饥受饿比起来，还是好了不少。
陆浩然还记着给他爹买药的事儿，可是现在，别说回去的盘缠了，连买药的银两都不够。
磨破了嘴皮子，掌柜的才同意将他的月银涨至三钱，还让他顺便帮着后厨把碗也洗了。
这日，一个小姑娘进得店来，姚黄色缎袄衬着雪白柔嫩的肌肤，娇美可人，看打扮像有钱人家小姐。
她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声音甜美清脆：“老板，来两只烧鸡！打包带走！”
掌柜见是她，满脸笑容地迎上来：“白芷姑娘又来惠顾了？出手这么大方，要不要我叫人给您送将军府去？”
这边儿陆浩然正在打包烧鸡呢，一听到“将军府”三个字，眼睛顿时一亮。
因着前几次的教训，他不敢再提自己是大将军的弟弟，于是自告奋勇：“掌柜的，要不我去送吧！”
白芷却摇了摇头道：“我家小姐现在不在将军府了，去了秦相国府，我也得跟着，离这远了好些呢。”
“没关系，我送我送！”陆浩然拎着食盒晃了晃。
好不容易找着个和将军府有点关系的人，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