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饭菜热气腾腾，罗绮却没有任何食欲，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脸。
如雪如玉的肌肤，可能很快就会被陆湛然拿刀活生生地划花，满脸血痕，狰狞如鬼，想想都不寒而栗。
陆浩然见她不理睬自己，又提高了声音：“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罗绮这才回过神。他问什么来着？
问她怎么会卖身给陆湛然？
“这个……”她看了坐上首的陆湛然一眼，“二少爷该问大将军才对。”
陆湛然今日倒是眉目温和，比平时少了几分狠厉，举著动筷，慢吞吞道：“罗姑娘是湖村有名的医女，虽然卖了身，也不能和下人一样。”
罗绮舔了下唇，确实是和下人不一样，下人至少还不用毁容。
姜思成看她皱眉，以为她是拘束，主动开口道：“囡囡尝尝这个，醉香楼大厨做的油焖大虾，特别好吃！”
“谢谢思成哥。”
罗绮道谢，却还是没有胃口。
姜思成以为她是嫌剥虾麻烦，亲自给她剥了几只，再将剥好的虾肉夹到她碗里。
陆浩然在旁边看出来了，瞧表哥这样子，好像是喜欢人家啊？
嘿，那还真不能小看这罗奇，说不定哪天要成他表嫂了。
他看了一眼油焖大虾，用筷子点了点，朝姜思成挤眉弄眼道：“表哥，我也想吃虾肉，你给我剥几个呗。”
姜思成弯眉笑道：“我手酸，剥不动了。你那丫鬟呢，怎么不叫她来伺候你？”
“你说她啊，笨手笨脚的，还爱偷懒，算了吧。”
他们口中的丫鬟指的正是白芷。
罗绮心中不忿，白芷明明就是她的丫鬟，怎么就成陆浩然的了？
正想争辩，却想起，现在连她本人都卖身给他们家了，那她的丫鬟自然也要成人家的了。
陆浩然从小就和姜思成玩的好，看出姜思成喜欢人家，马上开始撮合：“听白芷说你已经及笄了？既然卖身到我家了，那不如我们给你安排个亲事，怎么样？”
罗绮正在吃饭，听到“亲事”两个字，差点没咬到舌头。
“咳咳……”她呛住，连忙摇头，“不用了二少爷，我还没打算……”
“婚事还要打算？卖身了那就是主人说了算。”陆浩然看看姜思成，又看看罗绮，笑嘻嘻地问，“你看我表哥怎么样？”
“陆浩然，你来的时候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还没等罗绮说话，陆湛然先开口训斥，语气充满了威胁。
好不容易来了锦城还没玩够呢，一听要回长安，陆浩然慌了，吓得把手里剥好的虾塞到他哥碗里，一脸讨好。
“哥来来多吃点虾。我这才来几天，伤都没养好呢，你就别赶我走了。”他举起手，信誓旦旦，“我保证，在锦城以后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让我撵狗我不敢杀鸡”
要搁以前，陆浩然对他哥可没这么客气。没办法，来了锦城，爹娘不在，到处都是陆湛然的地盘，不得不对他殷勤点。
陆湛然剜了陆浩然一眼，声音不紧不慢却极具威严：“你们都听好了，她卖身的人是我，日后只听命于我一人。”
陆浩然觉得后背一股寒意升起，这个时候哪敢违逆他哥，连忙一个劲地点头：“大将军说的是，都听你的。”
罗绮听了脸色更灰白，这下子想指望姜思成救她也指望不上了。
这脸色变化，落在陆湛然眼里，却以为她是失望了。
听到不能和姜思成在一起，她失望么？
这顿饭吃完，大家都不太愉快。陆湛然把罗绮叫到书房，命她端茶倒水。
这才签的卖身契，就要给他做牛做马了。罗绮认命地照做，这次不敢在茶里放难喝的药材了。
碧绿的铁观音沏好，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大将军，您请。”
出乎她的意料，陆湛然今天态度很好，竟然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有劳你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今天突然态度变化这么大，罗绮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脸。
“大将军，奴才已经在寻易容术了，就快成功了，求您再宽限几日，回长安之前奴才一定不让别人再认得出。”
陆湛然有些扫兴，本来他今天是想好好和她说说话的，没想到她竟然以为……
不过话都说到这了，他就顺着往下说了：“上次你说的是三日，怎么现在又改了？”
罗绮知道她这张脸多半是保不住了。
易容……到底如何才能易容？她翻遍古籍，也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易容术。民间传闻的人皮面具，根本就不可能以假乱真，放在脸上欲盖弥彰，还不如不做。
陆湛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在他眼里都是那么动人。
如此明艳美好的一张脸，他怎么会舍得毁坏呢。
她扑通跪在地上：“奴才求您，先不要划花奴才的脸，奴才……奴才可以戴面纱，也可以男扮女装，不管怎么样绝对不会暴露的！”
戴面纱？面纱总有揭下的一日。
男扮女装……倒是可以试试。只不过，男人怎么会有如此娇艳的容颜与悦耳的嗓音。
陆湛然突然想到，皇宫里太监的嗓音很像女人，实在不行让她扮个小太监伺候自己倒也不错。
太监都是贴身伺候人的，她就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罗绮跪在地上，满脑子在想补救的方法。
如果男扮女装，能不能回到长安也不让人认出来？
有点难度。
“我留你在身边当个太监，怎么样？”
罗绮一愣，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当太监这也太……
“不愿意？”
和划花脸毁容比起来，当太监还是要好太多了。她赶紧点头：“奴才愿意的。”
“起来吧，以后不用跪来跪去。”
“是。”罗绮起身躬身，“奴才多谢主子信任。”
奴才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么快就习惯当奴才了，罗大小姐的适应力还真强。”
罗绮低头：“是，奴才是早就该死的人，能活着便是极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