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进心里还是对属于自己的户籍信息和身份证抱有期待的。远的不说，现在的微信，实名认证是那天在堰梗上找村里谭八叔给弄的，虽然谭八叔只有个充话费的老年机，家里没有年轻人也不会用微信，不存在盗号的风险。但微信里动不动几十万余额，银行卡也是挂在人家的名下，每每想起来心头总归是不那么踏实。正副局长回了局子里，姜明珊跟上来，拿出之前审讯室的三百块钱，递给余进：“你的钱拿回去。”

“这是我的饭钱，该给你的，还给我做什么？”

“我给你点了你又来给我钱，我没那么小气。外卖就当我请你吃了吧，毕竟，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姜明珊眉眼低垂，路灯不太亮堂的院子里，也瞧不真切是什么表情。她或许是觉得，自己负责替局里带余进到会议室，后者今天受的委屈，有她的份。余进连两名局长的气都不生，又哪能怪到跑腿办事儿的女警身上？何况她的态度也不恶劣，从始至终除了本身性格有些冷淡，其实说的话做的行为也很公道了。他最后也没收回那三百块钱，挥着手随岑云鹿走出大门，而姜明珊的性格使然，也做不出把钱硬往人兜里塞的纠缠举动。此事也就不了了之。门外，岑云鹿又与宋姓男子道别，余进本来想隔着三四步远偷听点什么，好知道岑云鹿请来此人是否付出什么代价，却被人打搅。两个男人，左边的穿便装，右边的穿警服，不算面熟，也都有印象。前者是被悍匪勒索钱财的众人之一，后者则是最开始审问余进三名警员中那掏警棍的暴躁家伙，此时鼻子上裹着纱布。“小兄弟，我俩是来跟你道歉的。这愣头青是我小舅子，知道我被抢了六十几万，着急上火，说是在做笔录的时候对你做了过分的事。”

便装男人颇为苦涩的说道：“他也没什么坏心思，跟我们这些没良心找你麻烦的人一样，都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我们这样的人，说穷谈不上，但也真不是多富裕，家里房子车子是刚需，积蓄就那几十百来万。”

“遭了这么一回，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基本等于破产了，往后的日子短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过。毛焦火辣的，一门心思只想着该咋把钱弄回来，哪怕不能全补上，有个十来二十万，起码还能留点慢慢打算的底气。”

“根本没想着把几十个人的亏损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有多无耻，都觉得你有岑家大小姐帮衬，又刚赚了几千万，有钱，宰了就宰了。”

“事后想想，简直……但是我发誓，要是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其实救了我们这些人的命，打死我都不会起讹诈你的心思！日子难过归难过，不至于连人都不当了！”

那名警察也是深深向余进鞠了一躬，真诚道：“小余兄弟，你是英雄，平白无故遭了当罪犯的待遇，是我脑子昏，想得不周到。对不起了，我愧对我的职业！”

余进听着心情不免有几分复杂。人生在世，逃也逃不开坎坷挫折，谁又比谁活得容易了？这些人攀附权势以众欺寡的时候，是可恶的，但那又何尝不是被绝望逼出来的恶意？那笔钱大概率是追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