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

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摊车后，身上穿着厚厚的加棉外套，衣服上沾了些经年累月积下来的油污，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污渍。双眼浑浊，脸上的皱纹因为上扬的嘴角堆到一起。

他似乎认识面前的小姑娘。

“小孙女今天是跟爸爸来的？”

老人笑着问顾盼。

顾盼用力地点点头，白嫩嫩的脸庞上全是笑意。

“那孙女今天想吃点什么啊？”

顾盼手指顶了顶下巴，噘着嘴思考了一会说，“要吃香肠，还要吃鸡蛋，还要……”

“吃这么多你等下还想不想吃k记了？”顾渊笑着出声打断她，随后无奈地嘟囔一句：“也不知道是像谁，这么爱吃……”

“像妈妈啊！”顾盼连忙开口，眼角弯弯道：“外婆都说了，我和妈妈小时候特别像，又爱笑又爱吃。爸爸你说是不是？”

一边说着，她还故意把脸凑过去，笑意盈盈地昂着脑袋看顾渊：“爸爸你看看，盼盼像不像妈妈？”

顾渊低着眼，闻声瞳孔微闪，随后点点头，面庞柔和，道：“像。”

特别像。

最后顾盼只要了香肠和鸡蛋，点完之后才回过神是要给顾渊买，立马狗腿地扯着他的袖口，甜甜地问：“爸爸你想吃什么？”

顾渊扫了一眼摊上的牌子，随后低眸问：“妈妈喜欢吃什么？”

“妈妈？”

“嗯，之前你不都是跟妈妈一起来的吗？那妈妈喜欢吃什么你肯定记得吧！”

“妈妈……”顾盼垂眸想了想，试探性的开口道：“炸土豆？”

顾渊点点头，继续问：“生菜呢？”

“生菜……要！”

“那酱呢？”

“……妈妈不要沙拉酱，要番茄酱！”

顾渊伸手摸摸她脑袋：“都答对了，真棒。”

他转头面向摊后的老人：“土豆加生菜加鸡蛋，不要沙拉酱要番茄酱，做两个。”

“两个？”顾盼疑惑：“爸爸你刚还说盼盼爱吃……”

“给妈妈买的。”顾渊无奈叹气。

这女人，明明脾气都变了不少，吃东西的口味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该说长情还是恋旧了。

“妈妈早上也没吃饭。”他解释。

毕竟是气饱了。

等顾渊两人回去的时候，宋池鱼正坐在长椅上，身子靠着椅背，双手插着风衣口袋，表情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风车。

身影萧条，在冷风呼啸中更显落寞。

顾盼瞬间丢下顾渊的手就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了她的小腿，笑着叫了一句：“妈妈！”

宋池鱼这才恍然回神，连忙扶起腿上的小姑娘，给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柔声道：“脏不脏啊你，怎么直接跪地上了。”

“我想妈妈嘛！”

小姑娘黏人的紧，抓着她衣领说。

宋池鱼无奈：“你买的饼呢？”

“在这！”她笑眯眯地举起手中的塑料袋子。

紧跟着又补充道：“爸爸给妈妈也买了。”

穿着长款风衣的男人从后面走过来，表情淡然，辨不出什么悲喜。

他走到她身前，举起白色纸质袋子包着的手抓饼递到她面前，“趁热吃。”

宋池鱼抬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顾渊眸色暗下来，轻声问：“还在闹脾气？”

女人闻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微微上扬，依旧没有说话。

瞧着女人无动于衷的表现，顾渊脸色微变，咬着牙低声在她耳畔说：“盼盼在这。”

“所以呢？”

她伸手摸了摸正在乖巧吃饼的小姑娘脑袋，轻笑一声道：“如果你只是为了故意在盼盼面前营造出一副父母恩爱的假象，那么大可不必。”

顾渊表情有些难看。

半晌，他才冷声开口道：“早上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才没有吃饭，这个，算是道歉。”

语气僵硬还有点别扭。

宋池鱼表情有一瞬间的愣神，抬眸又看了他几眼。

顾渊见她如此，嘴角垮的更严重了，“还不行？”

坐在中间安心吃饼的小姑娘这下终于被顾渊的声响吸引，转头看向他俩，“爸爸妈妈……”

“没事。”宋池鱼摸摸她脑袋，低声哄了几句，随后便转头接过顾渊手里的袋子。

她不想当着顾盼的面和他吵。

饼还是热的，熟悉的番茄酱味道在嘴角迸裂，她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后很快恢复如常。

“等下想去哪玩？”

顾渊伸手勾了勾顾盼的手指。

顾盼昂着个脑袋，垂眸想了想，最后伸出手指慢慢数了起来：“先去商场，再去k记，最后去游乐园！”

“你想的倒挺美。”他拍拍她的额头，没有用劲，只是逗弄一下。

一边的女人沉默地吃着手里的饼，也不说话。

顾渊低头往她手上看了看。

没摘。

很好。

-

因为是周日，商场里的人流量很大。

顾渊单手抱着顾盼，另一只手伸了出来，似乎是想要牵着宋池鱼。

可宋池鱼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手机上张律师发来了改过的文件，她先打开大致看了一眼，就由于某人的靠近给被迫关闭了。

他出声叮嘱，仿佛是有多贴心一样说道：

“走路不要玩手机。”

宋池鱼却只觉得烦闷。

她随手拨开眼前的碎发，轻哼两声当是知道了，随后便把手机收到怀里，双手插兜，对眼前顾渊伸来的手掌视若无睹。

“人多。”他抬眸瞧她。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个楼梯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宋池鱼不做反应，半晌轻嗤一声，转身绕到呆呆的顾盼那一边，伸手勾过她的手指，笑着问她：“商场人多，你牵着妈妈好不好？”

小姑娘闻言，当然是立刻应声，甜甜地答道：“好！”

随后小手便攥住了她的半个手掌，紧紧地牵着。

嘴角自嘲地一扬，男人身子立于原地，慢慢握紧了手掌。

人潮汹涌，一路上，宋池鱼被顾盼偶尔出声逗着，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多了起来。

他们在商场里，不是这家店逛一逛，就是那家店逛一逛，三个人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一上午。

商场一楼就是k记。

才刚临近晌午，顾盼便强力的扯着顾渊的胳膊要他带自己过去。

顾渊被逼的没法，只能连忙应声：“好好好！”

k记这个点人流一般，立于一家食品超市对面。

宋池鱼刚走过去就看到了那上面液晶屏里蹦出来的广告，黄色长发的女人身上穿着修身的短袖短裤，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像是一团炙热蓬勃的火焰。

那是盛世和南天最先联合的广告。

女主角是蓝薇。

宋池鱼的眸光微微黯淡，她转身看向另一边，男人长身玉立，并没有注意到液晶屏的广告。

所以这一次，

不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