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利轻叹了一声。
看着不远处正在补妆的艾众。
没想到他是站在摄像机前，这么厉害的人物。
镜头前的他，跟现实里完全是两类人。
这是天赋吗？
不！
在他眼中几乎是逆天了！
对角色拿捏得很精准！
表达准确！
触及人心！
浑然天成！
这简直就是祖师爷追着喂饭，还怕他嚼不烂啊！
非科班出身，没有演戏经验，但是一出道就站在别人沉淀了五年、十年、甚至更多年的积累之上。
艺术才华之高，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不畏浮云遮望眼！
不一味地奔着走红去演戏。
斯为泰山而不骄！
他有这样的实力，还一直保持着一种空杯的心态。
艺术才华高又能保持初心，他未来的星途，必然璀璨。
不止如此，他……或许能颠覆这个行业，也未可知。
“难怪齐涛，最近那么受导演圈的追捧！他抢先当了艾众的伯乐啊！”
“这个老齐！有这么好的演员，这么晚才介绍给我！太不够意思了！绝交！”
齐海藻在休息室，郁闷地叹了口气：“这是我从业以来最难的一次对戏了，还好后面跟艾众的对手戏不多。”
“年纪这么小，怎么能演得这么好？”
“不是传言他家是卖猪肉的吗？现在卖猪肉的家庭都这么注重孩子的艺术教育了？”
周航刚接完商务电话，赶忙来到艾众的身边，关切道：“没事吧，众哥，刚才看你被打，吓我一跳。”
“齐导不是让你收敛点吗？你怎么还演得那么欠揍啊？”
艾众白了周航一眼，摊开手，又气又笑道：“基操勿六！”
“众哥牛掰！下午姚程老师跟你对戏，你应该能轻松不少！”
“姚程老师可是去年百玉兰的影后，演技精湛！”周航又漏出那副贱兮兮的表情：“你演得再欠揍，她都能接住。”
艾众脸色十分平静，眸中笑意一闪，双手环抱于胸前，“我准备告诉阿姨，你上次带回去的相亲对象是你花二千块租的。”
“众哥，我错了，你演的宇宙无敌第一棒！我很忙的，我继续接电话去了。”
周航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地跑了。
下午，剧组忙得热火朝天。
艾众坐在片场看剧本，虽然他化着老年妆，但是他的身体板正，眉宇间微微思索，看起来非常迷人。
剧组熙熙攘攘，忽然安静了一瞬。
“姚程老师来了！”
紧接着工作人员又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姚老师好，这边是化妆间，您的椅子也换成软座了。”
“姚老师，您的热水，小心水温。”
“姚老师，这是今天要拍摄的本子，您看看，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就连齐海藻也站起身，笑吟吟地迎接，“程儿，好久不见啦，这当了影后就是不一样，越来越忙啦！”
姚程这才停住了脚步，摘下了墨镜，开怀笑道：“海藻，好久不见！我先去跟刘导打个招呼，你先忙！”
她昂首阔步，走向刘利，朗声笑道：“刘导，还没恭喜你上个月折桂最佳导演奖，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笑纳啊！”
刘利接过姚程递过来的礼盒，点头微笑，“谢谢大姚！你太客气了！这次多亏你答应参演我们的女主，要不然我这部戏真是撑不起来啊！”
“不会吧！还有您撑不起来的戏？”
“哎，这一开局就出师不利啊！”刘利朝着艾众努努嘴，神色复杂道：“艾众，这位年轻小伙，可是不得了啊，就靠你来接他的戏了啊！”
姚程朝着艾众的方向望去，看到艾众，即使化着老年妆也遮不住他的精气神，她下意识地觉得，艾众又是哪位投资人介绍来的让人头疼的小鲜肉。
她哈哈大笑道：“这……这么帅，演苏渣爹？我都不好意思喊他爸啊！”
她扭头看着齐海藻，呛声问道：“你喊他爸，喊的出口吗？”
“喊了。”齐海藻尴尬地抿了抿嘴，躲闪着姚程热切的目光，略带委屈道：“这都不算啥，主要是，他的戏太难接了，程儿，靠你了啊！”
姚程毫不在意，依旧保持着她自信的笑容。
艾众依旧翻看着剧本，垂眸思索，下午的戏是和姚程老师演对手戏。
讲的是，苏渣爹阿尔茨海默病，一个人去买了女儿小时候的习题集。
苏渣爹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女儿大姚。
大姚担惊受怕，情绪激动下才发现，苏渣爹对女儿深沉的爱。
这是一场父女的感情戏，艾众思来想去也没找到收敛的演法，只能期待姚程老师的专业水平了。
一切准备就绪。
刘利导演紧紧盯着摄影机，他的内心既期待艾众和姚程的对手戏，逆天型演员和影后型演员能擦出怎么样的火花。
但他同时又很焦虑，艾众那与角色合二为一的演法，他身为导演都会被艾众带走，不知道姚程能不能接住。
齐海藻披着羊绒披肩，站在刘导身边，紧张地轻咬指甲。
“灯光准备！”
“收音准备！”
“第二场戏，第一次戏，action！”
灯光昏暗的巷子里。
艾众瞬间变老，着实把姚程吓了一跳。
她眼神闪动，心想演戏多年，总算是棋逢对手了啊，还好灯光够暗，要不然就要露馅了。
下一秒。
她既惊喜又害怕，焦急地跑向艾众，生怕艾众会再次消失一样，她边跑边情不自禁地高喊：“爸！”
艾众紧紧地裹着羽绒马甲，小心翼翼地双手环抱，好像在抱着一件稀世珍宝，浑浊的眼眸中难得的透露出一丝笑意。
忽地，姚程跑过来拥抱了他。
他身体一僵，眼中那丝笑意瞬间消散，好像美梦被惊醒一般，又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齐海藻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羊绒披肩，她一会儿觉得苏渣爹好可怜，一会儿又觉得程儿好可怜。
周围的工作人员，有的已经红了眼眶。
姚程抱了一下，一把推开艾众。
语气中充满责备和焦急：“你去哪里了？”
艾众把马甲又裹紧了些，明显被吓了一跳，看她像看陌生人一样，有点烦躁地问：“你打我干什么啊？”
姚程的心里忽然也有一丝心疼，但是她明白自己还在戏里面，略带点结巴道：“你，你干什么去了？”
“我买东西去了！”艾众抱着马甲，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买什么东西，大半夜吓跑什么啊，你赶快跟我回家。”
姚程说完就拉着艾众的胳膊走。
艾众踉跄几步，想要挣扎，奈何对方的力气太大，他只能被牵着走，另外一只手仍然紧紧地裹着马甲。
他跟着走了几步，才惶恐地看向马甲内裹着严严实实的习题集，略微松了口气，还好，好在。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他的女儿还在家里等他买回来习题集呢。
他只能费力挣脱对方的手臂，着急的声音中都带着些许哭腔。
那样子，就像小孩子着急回家找妈妈一样。
齐海藻的眼泪涌出，她扯起羊绒披肩，擦了擦眼角。
“哼—”工作人员中，传来细小的抽泣声。
艾众的语气中带着担忧和急切：“你干什么呢，我又不认识你！”
忽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对方的双手。
可是习题集也掉落在地上。
艾众悲痛万分，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地上蒙尘的习题集上面。
那可是我女儿的习题集啊！
我女儿学习可好了！
可是，她妈妈不喜欢她，总是不给她买习题集！
我可是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一块钱、五块钱、十块钱……总算攒够了五十块，才够悄悄给她买。
这可不能弄脏了，弄坏了。
他想跑过去捡起来，可是他的年纪太大了，只能步履阑珊地走一步，跛一步。
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地上。
他费力地支撑着自己年迈的僵硬的身体，终于触碰到了那本习题集。
他的眼中终于又闪现了那丝快乐。
他一手撑着地，一手拿起习题集，一点点地站起来。
因为重心不稳，他还后退了两步。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他已经累得喘粗气了。
他的眼神中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轻轻拍了拍习题集上面的灰尘，视如珍宝。
这一刻，他的手上仿佛不是习题集，而是全世界。
艾众顿了顿。
心想。
完了。
芭比q了。
这里本来是姚程要跟他抢习题集，然后发现苏渣爹对她的爱的。
怎么姚老师没过来抢呢？
不会又双叒叕陷入剧情里面了吧。
而且，周围这一声声的吸鼻子的声音也让他有点出戏。
怎么办……这下他该怎么演呢？
姚程声泪俱下道：“这……呜呜，呜呜……是什么？我……看看！哼……哼，呜呜……”
姚程终于记得说词了！
嗯，不愧是影后，这么快就能从剧情里面抽出自己来。
这要是隔其他演员，早就要ng好几回了。
只不过，她哭得也太惨了点吧。
艾众稍微把习题集递出来点，姚程顺势抓住习题集。
艾众的眼神愕然而惶恐，他赶紧抢。
姚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使劲拽。
撕啦！
习题集撕了几页下来。
艾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样，懊恼不堪，他满脸通红跺着脚喊道：“哎呀！哎呀！哎呀！”
艾众此时就像疯了一样。
而这个样子更让人心疼了。
姚程哭得眼线都花了。
艾众没有看她，而是慢悠悠地捡起来习题集。
把撕毁的那页放在墙上，轻轻地抚平，像哄着婴儿一样。
褶皱的那页被他粗糙的大手慢慢抚平。
渐渐地，他的眼神也变得慈爱起来。
“这是给我女儿买的习题集。”
“啊呜呜……”齐海藻把整张脸都埋在羽绒披肩内，肩膀不停地抖动。
“哼……哼……呜呜……”
工作人员也哭了一片，但是碍于导演的威严，不敢大声哭。
由于导演还没喊咔，大家也不能走动，有鼻涕的人，只能吸溜再吸溜。
刘利的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
他刚才看这幕戏，想起来自己的父亲，平时也是吵吵闹闹，可是真当他走了，才知道他是多么的重要。
他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呜呜……呜呜……”
此时，能放声大哭，还不被骂的，只有戏中的姚程了。
她的妆都哭花了，泣不成声，完全说不出任何话，只一个劲地傻站着。
艾众终于把所有的褶皱页面的习题集都抚平了，好像这件事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一样，他非常满意。
他这才转过身来，慢慢走向姚程。
“你不要哭了，你是不是走丢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姚程泪流满面地点点头。
艾众搀着姚程的手，边走边讲述着自己女儿的故事。
导演还不喊咔？
这已经演完了呀。
他扭头看向一边还在抽泣的姚程，再看看周围努力吸鼻涕的工作人员，还有远处埋头痛哭的齐海藻，还有边擦眼泪边打电话的周航。
他知道……
这些人怕是都指望不上了。
他轻叹口气，对着刘利招手，朗声开口：“刘导！过了吗？”
刘利闻声，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
他擦了擦眼泪，坐直身体，用颤抖地哭腔说道：“咔！”
众人如释重负，找纸巾的，找卫生间的，找袖子的，赶忙处理自己的鼻涕。
而姚程则是扑通一下，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艾众俯身，递给姚程一包纸巾，轻声问道：“姚老师，你还好吗？”
“我……谢……呜呜……你……”
姚程此刻只想哭，她为艾众饰演的苏渣爹哭。
她此时，不想弄清楚为什么艾众那么会演戏了。
艾众摸了摸鼻尖，无奈地抿了抿嘴，看着整个剧组都在默默地流眼泪，他忽然觉得有点滑稽，不由得笑出声。
周航：“众哥，你……太坏了！把悲伤留给我们，自己可着乐！”
【叮！恭喜宿主收到来自刘利、齐海藻、姚程、周航、工作人员等的认可值共5000。】
艾众刚想揍周航，脑海里就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他有些意外，这次的认可值竟然高达5000。
“艾老师，这是您的软椅。”
“艾老师，您的热水，小心烫！”
“艾老师，今天辛苦了，刘导说剧组的专车给您用。”
“艾老师，刘导说您今晚可以住剧组的酒店，他们给您准备了套房。”
“谢谢啦，不过，专车和酒店就不需要了，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
“好的，艾老师，这是明天的戏份安排，您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艾众打开剧本，眼底有些意外，微微挑眉笑道：“竟然是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