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片竹林。
这块地形,他们很熟悉,竹林的下边,就是蔡记烧锅。
罗汉雄笑道:“上回,咱们在烧锅里住,那么多人,用了人家好多柴米,应该去赔偿。”
烧锅房顶上的烟囱,冒出袅袅烟气。院外有伙计抬着酒糟走动。看样子,主人已经回来了,恢复了正常经营。罗汉雄等人加快脚步,走到门口,向伙计询问:“请问蔡掌柜在吗?”
“在的在的。”
在伙计的带领下,他们很快见到了蔡掌柜。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胖子,油光瓦亮的大胖脸,往下淌着汗水,正在院里带着伙计捣米,他的脸上涌起生意人那种和蔼的笑容,点头哈腰地道:“各位尊客,多谢照顾小店生意,买烧酿,还是陈封,我这里保证都是正品,绝不欺瞒客人,本地是有口碑的。”
“蔡掌柜,我们不买酒,前两天在此住过,今天特来赔偿柴米钱。”
蔡掌柜一愣,连连摇手,“各位……是盖爷的人吗?没关系,在小店里住两天,哪能收什么柴米钱,不值当,不值当,蔡某绝不是这样小气之人。”
罗汉雄解释道:“我们不是盖天霸的人。”
无论他如何解释,蔡掌柜坚决不肯收钱。
“你若是买酒,兄弟一定收钱,说到柴火之费,那是朋友往来,一码归一码,蔡某是个爱交朋友的人,若要客套,那是瞧不起我了。”
“蔡掌柜,请借一步说话。”
“好,”
蔡掌柜拍拍身上的酒糟面子,将罗汉雄单独让进了帐房里。
“请坐。”
罗汉雄从身上的包袱里掏出一件东西来。
“这是一位姓丛的朋友,绰号淡眉毛,托我转交给你的。”
蔡掌柜接过去,打开小包看了看,面露喜色,然后将小包揣起来,冲着罗汉雄拱手,“谢谢,太好了,淡眉毛果然讲信用,也谢谢老弟费心捎带。请问淡眉毛现在可好?他在哪儿?”
“他……不太好,生病了,在马蹄沟治病呢。”
“哟,病了?什么病?”
“准确地说,是中毒,被别人下毒,昏迷不醒,到现在人事不知呢。”
蔡掌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唉,这是怎么说呢,如今这世道,实在不太平,尤其是江湖上的朋友,天天在刀口上混日子,也不知道哪天就扔在乱葬岗上了。”
罗汉雄又从包袱里,掏出另一件东西来。
“蔡掌柜,这件物事,是一个叫做‘高从远’的人,从长沙给您捎来的,当时您不在,他非得让我转交不可……”他一边说着,把小布包打开。那是一块木牌,雕刻着一张人脸,涂着鲜艳的红漆,边上粘着半截羽毛。罗汉雄伸手递到蔡掌柜面前。
“喂喂,”
蔡掌柜一见,忽然脸色大变,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畏如蛇蝎。
“罗……兄弟,不可,这东西我可不要。”
罗汉雄伸着胳膊,对方却是不接,尴尬地停在空中。
“咦,蔡掌柜,这是别人捎给你的,我只是转交,你不要,是什么意思?”
蔡掌柜直眉瞪眼,盯着那块红色的木牌,目光中满是厌恶之色。
忽然他身子一矮,单腿跪地,朝着罗汉雄施了一礼,两手交叉在胸前,又搞了个很奇怪的姿势,叫道:“罗舵主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胡说,”
罗汉雄猛地站起身来。
扳起脸。
当初,那个叫“高从远”的人,在交给自己这块红木牌的时候,就曾经表演过这一套,行奇怪的礼,口里叫自己“舵主”,当时弄得双方都挺不愉快。
搞什么名堂!
这块红木牌,很可怕吗?他们为什么这样子?
……
“蔡掌柜,你搞清楚了,这块牌子,我只负责转交,你别跟我搞什么鬼花样。”
“罗舵主,你别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蔡掌柜站起身子,朝着罗汉雄嘿嘿地笑,“咱们商量商量,行不行?罗舵主……”
“你再叫我舵主,我砸了你的烧锅坊。”
“没关系,”蔡掌柜毫不在乎地说道:“这间烧锅坊,兄弟,以后就是你的,它从今天起,不叫蔡记烧锅了,就叫罗记烧锅。所有的家当,伙计,全都归你所有,你愿意砸愿意烧,那是你的事。”
罗汉雄:“……”
无话可说。
蔡掌柜是发疯了吗?显然不是,这个精明的生意人,脑瓜子清楚着呢,他突然如此大方,竟然把自己全部家当,宁可交给我这个陌生人,原因只有一个。
手里这块“赤面鸿毛令”的木牌牌。
……
略一沉吟,罗汉雄冷静下来。
他重新坐在凳子上,用平和的语气问道:“蔡老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把话说清楚,好不好,有什么难处,兄弟可以帮你,但是你别跟我玩玄乎套。”
“罗舵主……”
“你再叫罗舵主,我扔下牌子就走。”
“好好,罗兄弟,唉唉,实在是难呀,”蔡掌柜一脸苦笑,将手一摊,“这话,说起来实在无奈,在咱们洪顺堂……”
“你们洪顺堂,别带上我。”
“唉,好吧,我们洪顺堂,本来是个挺红火的江湖大帮,号称旗下一万徒子徒孙,玄武分舵又是实力最壮,在岳阳一带威名赫,可是谁知道风云突变,三年来,死了四个舵主……按我们分舵的规矩,接任舵主,都要拿着这面赤面鸿毛令,这是舵主的信物,见令如见舵主,本是权力之物,谁能想到,它竟成了索命之牌,连续几位舵主,都不明不白地死去,只要接了这面令牌,三个月之内,必定死于非命。”
罗汉雄道:“那就查呀,肯定是有敌人。”
“当然要查,总堂在查,我们分舵也在查,可是不管用呀,查来查去,谁干的,总是搞不清楚,上一任王舵主,不信邪,他说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一路王八蛋,跟咱们作对,王某愿意跟他较量较量……结果,这话说完了没有十天,他便死在了门外,浑身还被扒得一丝不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