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掌柜的脸,皱巴着。苦得像个核桃。
“罗兄弟,您想想,我是个拉家带口的人,满门老小,七八口人,如果接了这个赤面鸿毛令,有个三长两短……”
“你退出洪顺堂,不就行了?”
“其实,我已经向总堂提出,退出洪顺堂了,不光是我,好多堂里的弟兄,都打了退堂鼓,可是总堂不允啊,如此下去,那还不搞个树倒猢狲散?所以,这面赤面鸿毛令,就人见人怕,谁也不接,生怕祸事落到自己身上。”
罗汉雄笑道:“那你也不该坑我呀,我连洪顺堂的人都不是,你就往我身上推祸事,这事办得不太厚道了吧,蔡掌柜。”
蔡掌柜面红耳赤,低下头,“唉唉,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太仗义,只是心里琢磨着,你毕竟不是洪顺堂的人,接了令牌,也许没事,那仇家只是要害玄武分舵,不会跟外人有梁子,罗兄弟,请见谅。”
拱一拱手。
满面落寞。
罗汉雄想了想。
“蔡掌柜,我给你出个主意。”
“请讲。”
“既然有暗藏的仇家,在害玄武分舵,那么就应该请总堂帮着对付,弟兄们团结起来,共同对敌,我告诉你,敌人越是不敢露面,就说明力弱心虚,只要大家齐心……”
“咳,”蔡掌柜哭丧着脸,连连摇头,“你哪儿知道哇,罗兄弟,眼下总堂祖堂主,是个唯唯诺诺之人,这几年堂口凋敝,他也拿不出个主意来,眼看着逐渐式微,毫无作为。就知道在内部耍横,谁要退出,就要严惩。”
“我的话还没说完,总堂如果靠不上,还可以向外界求援,你不是和盖天霸有交情么?请他帮帮忙,想必你也知道,盖天霸是心机深沉的人,眼里不揉沙子,他肯定有法子。”
蔡掌柜咂了咂嘴。
“盖爷那人……他的心机太深沉了,跟他打交道,实在没底。唉唉,好吧,谢谢兄弟提醒,我再琢磨琢磨。这块倒霉的赤面鸿毛令,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罗汉雄倒是有些歉意了。
“老兄,也怪我,不了解详情,当初那高从远找上门来,我不替你收这块令牌,就好了。”
“那也没用,按照我们舵里的规矩,舵主是按照辈份,年龄,传下来的,在我们这一辈里,如今我就是年龄最大的,如果没人替我接,就只能是我的……好了,不说这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慢慢想办法吧。”
“老兄,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罗某可以帮忙。”
“谢谢罗兄弟。”
……
告别了愁肠百结的蔡掌柜,三个人继续上路,他们沿着小路,去往一个叫做“申家集”的市镇,据满不懂说,阳无离要去那里拜访一个旧友,也许目前他正在旧友家里盘桓。
一路紧赶慢赶,到达申家集,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在阳无离的旧友家里,并没有找到他。
“没有啊,你师父很久没来过了。”
这一下,大家都有点茫然无措。
阳无离并没有来会友,那他去哪儿了呢?
旧友提供了一个新情况:镇上有个叫“葛继祖”的财主,家里夫人生病了,正在请医生延治,据说病情颇重,好多医生都治不了,阳无离会不会去给葛夫人治病了呢?
这倒是有可能。
作为医生,听说哪里有疑难病症,自然会感兴趣,前往行医,也是有的。
罗汉雄等人于是辞别了旧友,赶紧前前葛财主的家。
葛财主住在镇子中心,一座高墙大宅内,院落颇为宽敞,黑漆大门,青石台阶,门旁竖着五六个雕石栓马桩,一看就是个财力雄厚的主儿。
“啪啪,”
贝春上前敲打门环。有个家丁开门出来,贝春向他说明来意,家丁摇头,“我们没见过有姓阳的客人,家里确实在请医生,只不过没有你们所说的这位。”
又是一个失望的消息。
罗汉雄说了声:“谢谢。”正要转身离去,那家丁看着满不懂身上背着的葫芦,问道:“几位,你们也是医生吗?如果身负医道,不妨给我家夫人瞧瞧病症,如何?”
那满不懂平时总是把药葫芦背在身上的。
“也好,”
罗汉雄答应了。
他们随着家丁进入院内,走过照壁墙,拐过一个月亮门,来到后院,罗汉雄发现这葛财主的家里,栽着很多高大的槐树,很多都是一搂多粗,甚至两三人合抱的大树,枝繁叶茂,浓荫蔽日,足见这座宅院之老,一定是祖辈传下来的。
“这些大槐树真好。”罗汉雄赞道。
“我们家在槐花盛开的时候,满院都是香的。”家丁夸耀。
步入后院的正房,他们见到了葛财主,这是个四十多岁,枯瘦如柴的人,看上去与狐仙岭那个“劳干瘦”颇有几分相似,脸上皮包骨,身上的长衫就跟竹竿挑着似的,不同的是,劳干瘦虽然长得瘦削,但是精神头很好,是那种“瘦而精神”的人,而葛财主走起路来一摇一晃,虚浮无力,面色苍白,看上去完全就是个病秧子。
罗汉雄心下疑惑,到底是给谁看病?
他老婆?
葛财主这副样子,难道没病吗?
“各位,有劳了,请费心诊治内人的病。”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底气都不足。
来到葛夫人的病床前,只见帷帐内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虽然面有病容,苍白泛黄,但是一张鹅蛋脸,细眉弯目,肤细如脂,完全就是个美人,即便是病着,也透着十分的秀色。
罗汉雄心道: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葛财主说道:“内人时晕时醒,总是念叨脑后疼,四肢无力,尤其是到了晚上,迷迷糊糊,有时候还说胡话。”
满不懂坐下来,给葛夫人把脉。
所有人都盯着他。
过得片刻,满不懂收回右手。
他问道:“夫人,请问,最近半个月,你都接触过什么人?”
葛夫人的语调有气无力,“我都一个月没出门了,接触的除了丫环,仆人,便再也没有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