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的，梁海阳在一年多以后退伍，他选择拿着几万块退伍费自谋出路。

回乡的路上，海阳和几个战友在山西逗留，其实每个小伙子都归心似箭，但是他们难以推辞一个战友的盛情邀请，就是前面说过的那个家里开修车厂的小满。

等海阳他们抵达目的地才知道，小满家的雄厚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他家的主营业务其实是酒店，同时还垄断了当地的高端餐饮和娱乐休闲业，开修车厂是因为小满自己喜欢玩跑车。

至于为什么去当了两年兵，那只能用他心血来潮来解释了，这方面从来没人逼过他，他爸他妈像所有人一样莫名其妙。

小满热情奔放，带着海阳他们过了好几天作梦都没梦到过的神仙日子。他带着海阳他们住酒店，出入有名车接送，每天换着饭店喝酒，然后去歌厅唱歌或者去泡温泉。海阳没想到天下还有这种生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贵族。

有一天喝到面红酒酣之时，小满力邀战友们都来他家这个城市工作：“来吧！兄弟们都来吧！咱们一起打江山！”说着把手里的酒瓶子用力一墩。

除了海阳以外，其他人都欢呼起来，只有他假装喝醉，窝在在沙发里没有睁眼。

海阳的性格里有一种执拗，计划好的事情很难改变，他原来的计划不是去成都和芝会合吗？而且几天来的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让他的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怀疑“一起打江山”是不是就是陪小满这个纨绔子弟每天吃喝玩乐？

海阳没有表态还有一个原因，退伍时有人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已经转业的赵连长特别叮嘱要交给海阳的，让他离开部队后打电话联系。

海阳拔通了老领导的电话，说自己听从他的建议已经学会了修车。

“知道知道！我全知道！”赵连长高兴地说，他还说自己在北京的一个修车厂当厂长，让海阳去找他，他厂里正缺人手呢！

海阳愣住了，他没去过北京，“首都”在一个农村孩子的心目里还是有些神圣感的。海阳告诉赵连长自己原来的计划是去成都，但是他没好意思说是去找女朋友。

“那没问题，”赵连长说，“但你在部队里学的修车技术还是比较粗糙的，应该来专门学习一下家用汽车的维修技术。然后再去哪里都好，别说去四川了，会修车出国都能过得不错！”

而且赵连长还承诺，海阳到北京不是去当学徒的，他一上班就是一级工，不但有工资，而且工资还不低呢！

海阳想得更多的是尽快离开山西。

一方面吃喝玩乐都是小满招待，虽然这对他殷实的家境来说是小菜一碟儿，但是在诚实厚道的海阳看来，这样每多呆一天，他就多了一份必须留下来和小满一起打江山的义务和责任。

另外还有一个让海阳想逃离这里的原因，那个原因让他羞愧和难以启齿，不过那要等他放下一切心结，才会向我这个大哥坦白。

总之他在一个清晨不告而别，火车驶出山西后才打电话告诉小满，慌称家里有急事必须赶紧回去。

海阳的家境在他当兵的这几年已经缓了过来，债务也差不多还清了。两个姐姐都嫁了人，大姐嫁在本乡，二姐远嫁到河北。

海阳现在已经有了手机，他给李艳芝讲了赵连长让他去北京的事。没想到芝非常赞成他去北京打工：“太好啦，你去北京学本事吧，光会修坦克和大炮可不行。”

海阳分辨说自己还会修卡车，但被芝打断：“去吧！我多攒点假，然后去北京找你去！咱俩在北京玩一圈再一起回家！”

计议已定，海阳跟父母说了要去北京的打算。两位老人面面相觑，现在家境好些了，他们本想先把海阳的婚事给办了。“先成家再立业”在很多地方还是传统和真理。

除了在电话里帮海阳说话，芝还专门给未来公婆写了一封信，让海阳念给他们听。她说和海阳商量好了在25岁结婚，两个人在那以前多攒钱，不给家里增加负担，这些话在很大程度上打消了老人们唯恐夜长梦多的顾虑。

闲暇时爱看言情小说，沾染了一些文艺气质的芝还在单独写给海阳的信中说：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就不怕时空的距离有多么遥远。

于是海阳打点行囊，向着北京再次出发。

火车途经山西大地的时候，他长时间盯着手机里的战友小满的电话号码，一度想删除，向自己那些天在这里的荒唐生活告别。

但是最后他还是放下了手机，怅然若失地望向车窗外，心潮澎湃。

梁海阳是十一月份退伍的，但在元旦刚过就赶赴北京，开始他的北漂生活。

大部分人都会等到正月十五以后才出来，但是他习惯了部队里那种紧张而有规律的生活，突然做回老百姓，浑身上下多别扭就别提了。他天没亮就会被生物钟叫醒，总想干点什么，可是冬日里的的西北农村整天都无所事事。

黄昏，赵连长在北京西客站的接站口紧紧地拥抱了梁海阳，他让海阳以后改口叫他师傅，别再叫连长了。海阳虽然点头答应，但是几个星期后才慢慢适应了这个称呼。

老赵开车拉着海阳回修车厂，正好赶上了晚高峰，被堵在了西三环这个大“停车场”里。

“到底是北京啊，我一辈子见过的车都没这么多！这得有多少？”海阳发自内心地感慨。那片城区并没有密集和雄伟的高楼大厦，所以在建筑方面没有震撼到他。

“好好干吧，大有可为啊！”赵连长也踌躇满志地说，伸手拍着海阳的肩膀。

到了停车场，工友们早已备下各种熟食酒菜，海阳也取出土特产分给大家，都是年龄相仿和来自外地的年轻人，大家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饭后，老赵带海阳参观偌大的修车厂。厂里有很大的院子，宿舍里是上下铺的铁床，这让海阳仿佛回到了部队的营房。

他几乎是崇拜地问：“连长......噢，不！师傅，这厂子是您开的？”

“我可没有这么大实力！”老赵呵呵笑着说。

他告诉海阳，这家修车厂的老板是个只会开车、不懂修车的外行，不是每天都来，来了就经常攒人喝酒，下午睡醒了午觉就回家，把厂里的事全权交给自己打理。

“对了，”老赵突然想起来，“老板有个闺女，以前在厂里管过事，不过已经不干了。”

你们一定早就猜到了，海阳来的这家汽修厂正是胡露露她爸胡志彪开的，厂名叫“广发汽修”。

此时距离逼走胡露露的那次“动乱”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现在厂子由老赵“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