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警和列车长都松了口气,胡露露也止住了哭泣,抽泣着问:“真哒?说话算话?”
梁海阳彻底投降:“算话,我要是不同意,我自己也别想回去了!”
胡露露这才放开了他,对乘警可怜巴巴地说:“叔叔,我再也不闹了,您就饶了我们吧!别抓我们了,行吗?”
乘警啼笑皆非,他不愿意跟小女孩儿纠缠,只对海阳说:“你把你这女朋友或者媳妇儿管好了!要是到终点站前再出乱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列车长做出了安排:“你们俩就在这儿呆着,明天早上9点到站,你们也别回原来车厢了。”
胡露露一口答应,她得偿所愿后嘴就甜了:“谢谢阿姨!您帮我跟那些人说说,想让我怎么赔都行!”
事情很快就处理完了,胡露露在“暴走模式”下毁坏的周围旅客的东西,除了一个充电宝外没有一件值钱的。她照原价赔了那个充电宝,别人就只能认倒霉了。
已经是除夕前的最后一天,火车从华北平原驶入崇山峻岭,但是从车厢里往外望去却只能看见无边的黑暗,但是这黑暗再黑也不如海阳的心情黯淡。
胡露露蜷缩在座位上,舒服地依偎在海阳的怀里,无忧无虑、心满意足地酣睡着——毕竟大闹了一场,还是相当耗费体力的。
海阳像抱着个孩子一样搂着她,但是他的那个搂法只是为了不让胡露露滚落在地。他现在宁愿这趟火车永远开不到终点,因为他不知道终点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海阳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和胡露露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想起了他们从密云的那个度假山庄坐长途汽车返回北京市里的路上,胡露露也用和现在几乎一样的姿势趴在他身上酣睡,他也同样麻木,同样对未来毫无期望。
海阳是否已经看透了宿命呢?
他到今天为止的宿命就是任由胡露露摆布。
再过十几个小时,他将面对望眼欲穿的家人,他还欠着他爹一顿因为退婚而必须接受的责罚。
另外,前未婚妻李艳芝她们家为了在乡亲面前找回被退婚而伤及的脸面,还很有可能利用这个机会上门再叫骂一番。这些事本来就已经让海阳的心纠结成一团乱麻,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胡露露最喜欢无理取闹,没事儿的时候她闲得发慌还要无中生有呢,更何况有这么多热闹可看!她看到这些会做什么反应呢?海阳不敢往下想了。
天快亮的时候,餐车里开始有人走动。胡露露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看海阳,发现他的双眼充满血丝,就讨好地问:“老公,你睡没睡会儿啊?”
海阳推着胡露露的后背把她扶起来,然后坐到她对面,很郑重地说:“露露,咱俩商量个事行吗!”
胡露露现在心情大好,她嬉皮笑脸地说:“行!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对了,你们那儿规矩多,是不是你们家的新媳妇进门得磕头啊?那没问题,拿大顶我都干!哈哈哈哈!”
“磕头”是胡露露从修车厂的其他工人那里听来的,其实人家说的是大年初一,小辈给老辈拜年时磕头的礼节,在中国的广袤大地上,很多地方仍然保留着这样的习俗。至于新媳妇用不用磕头,那就因地而异了。
可是再说了,胡露露也不是新媳妇啊!想必还没进门的女朋友是不用磕头的。
梁海阳却一点没笑,他小心翼翼地说出了他琢磨了半宿的计划。
“我想,咱俩还是别回我们家了,你别急,我也不回了,咱俩都不去了。我保证明年我一定带你去!下一站不管是什么地方咱俩都下车,然后不管是坐火车还是坐汽车,咱俩立马回北京。”
“你不是想去旅游吗?咱俩一回到北京,马上开车出发!你不是想去海南岛吗?咱俩这回自驾开车去!咱们车好,以我的技术一两天就能开到。咱俩在海南玩一个礼拜玩够了再往回开,一边走一边玩,这一路好玩儿的地方多着呢,正月十五准能回到北京。对了,你不是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吗?咱们玩一路吃一路,过一个舌尖上的中国和轮胎上的春节......”
海阳难得一次这么长篇大论地“演讲”,难免啰嗦,而且他越说越没有底气,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胡露露一直没有打断他,也出乎意料没有冲他吼。
胡露露坐在对面歪着头怪有意思地看着他,脸上挂着在他看来很“诡异”的笑容。
海阳强努着把想说的话说完,见胡露露没有任何反应,就小心翼翼地问她:“露露,你别不说话呀!你觉得我的计划怎么样?”
胡露露低下头,把一只手举到头顶,竖起大拇指,冲着梁海阳上下晃,一边晃着一边说:“佩服佩服!为了不让我去你们家,你宁肯自己都不回去了!”
然后她抬起头来,非常诚肯地对海阳说:“老公,你的这个计划真的挺好的,我同意一半。”
梁海阳大喜过望,说:“太好了!你同意就行。你要嫌开车去海南岛太远,咱俩就在北京呆着,逛庙会!逛够了就去泡温泉,你不是最喜欢泡温泉吗?咱俩泡个够!干脆!咱们还去密云的那个度假山庄吧!”
他说完站起来活动腰腿,他被胡露露趴在腿上压了一宿,半边身边都僵硬了。
胡露露很轻松地摆了摆手,说:“不不不,还是去海南岛。”
“咦?你不是说你只同意一半吗?”
“我的意思是,到了下一站,你一个人回北京,我不回,你一个人开车去海南岛,我不去。咱们是两个人,只有你一个人去,这就是我说的同意一半。”
“啊?你不去?那你去哪儿?”
胡露露装着很奇怪的样子问:“我当然还去你们家啊!没人跟你说过吗?没你告诉过你,姐姐我这个春节哪儿都不去,我只去你们家吗?”
海阳呆立着一动不动。
胡露露这一觉睡得很好,跟昨天晚上判若两人。
“梁海阳,你赶紧收拾收拾吧,把你要带回北京的东西全拣出来,一会儿到了站麻烦您帮我叫辆出租车,再帮我把这些箱子什么的都装车上,我代表你给咱妈咱爸咱姐咱姐夫和咱外甥们送年货去!你就放心回北京吧!”
“到了北京你直接开车去海南岛,帮我给海南人民带个好儿去!回来别忘了给我带点大椰子、大榴莲、大菠萝蜜......哎,不对!你反正也到天涯海角了,干脆别回来了,就到海边找个绝对捞不上来的悬崖,踩死油门往下冲!那车我不要了!反正我开着也太大!”
海阳的心彻底凉了,拔凉拔凉的。他慢慢坐下来,过了半晌,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以为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自己怎么去我们家?你又不认识我们家在哪儿。”
“那就不用您操心了,你们家住哪儿我清楚得很!你来我们家上班第一天就交了身份证复印件,你忘啦?除非那上面的地址是假的!”
海阳仍然没死心,因为他知道胡露露的脑子不太可能背下那么长的地址,所以试探她:“那你是带着复印件呢?还是把我们家地址抄下来了?”
胡露露突然把脸凑近海阳,恶狠狠地说:“少废话,臭嘎嘣儿的!老老实实地带我回家过年!你要是逼我真的自己去了,你们家这年就热闹了!别赖我没警告过你!”八壹中文網
梁海阳像只斗败了的公鸡,终于认了命,低下头来不再扑腾了。
“坐好喽!我要睡觉!”露露没好气地说,又枕着海阳的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