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先生,依照您的吩咐,乐音集团资产都已经捐给慈善机构,您最后还有什么心愿未完成的吗?”
病房内,律师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老人,神色悲恸。
他是余歌,一代商业传奇。
三十年前,他白手起家,成立乐音集团,称霸商界。
但如此功成名就的商业霸主却无儿无女,终身未娶,如今更是患癌晚期不久人世。
“心愿么……”
“我想再见到她们,哪怕付出我的一切……”
余歌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仿佛有着两个人影。
那是他的妻女,是他一生的遗憾。
“姜乐,音音,对不起,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绝不负你们……”
“嘀……”
随着眼角的一滴泪水,心电监视仪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余歌的生命停止在了这一刻。
……
“粑粑,麻麻叫你去吃饭了,麻麻煲了鸡汤,好香的呢。”
一阵轻微的摇晃感传来,余歌从睡梦中醒来。
粑粑?
是爸爸吧?
可是谁会喊自己爸爸呢?
在他的印象中,已经有快三十年没人用这个称呼喊自己了吧。
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变小了。
他目光扫视周围。
破旧的老屋,墙上挂着发黄的日历。
简陋的木桌子上,摆着一个保温壶和两个搪瓷茶缸,旁边是许多喝空的酒瓶子。
入目的一切,都显得拥挤、老旧,且陌生。
可隐约中,又有种好似深埋内心刚刚被唤醒的熟悉感。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七八岁大的陶瓷一般精致的女孩儿,澄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惧意,整个人看起来怯生生的。
轰!
脑海里仿佛有千万道雷声同时炸开。
封尘的记忆猛地裂开一道口子,无数的痛苦如风暴般席卷而来。
余歌只觉得自己在这风暴里摇摇欲坠。
随时都会被撕碎!
“音音,我的音音……”
余歌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斑驳发黄的墙上挂着的日历——
1993年10月31日!
“这……”
“难道说我重生了?”
“刚刚的一切,都不是梦?!”
“老天爷这是打算给我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么?”
余歌内心震撼难以自制,双眼死死盯着挂历上的日期,总觉得这些数字有些刺眼。
也刺痛内心。
前世虽然功成名就,但不管是在公共场合还是私底下,从未有人见他笑过。
因为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
他的生命,早在三十年前就该结束了。
只是没想到,一睁眼,竟然回到了三十年前。
余歌突然情绪失控,身体也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蹦了起来,甚至顾不上穿鞋,一把冲到女孩儿跟前,跪在地上将其紧紧抱住,嘴唇跟着内心一起颤抖,喃喃喊着:“音音……”
可是此刻,女孩却显得恐惧,在他怀里奋力挣扎。
这一举动,像那风暴里的一道闪电,将他彻底击溃。
“音音,是爸爸啊……”
他失神地哽咽着说出这么一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手上不知觉松开。
女孩儿挣脱他连忙转身往外跑,很快消失。
“音音……”
“等等……”
“刚刚音音说她妈妈煲了鸡汤?”
“10月31日!”
猛地,余歌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般,疯狂地从地上弹起来,随后跑出房间。
外面,是一间同样狭小的客厅,方才的女孩儿此时躲在一名年轻的女人背后,探出半个脑袋,瞪着一双满是畏惧中又有一丝好奇的眸子望着他。
女人也同样在看着他,只不过绝美的脸上冰冷一片,眼神也是不带丝毫情感。
余歌与他们之间,隔着一张饭桌。
此刻上面已经摆了好几盘菜,尽管都是素的,但依旧丰盛。
她们,就是余歌的妻女!
姜乐和余音。
她们……都还活着!
见到两人的瞬间,在商场挥斥方遒了三十年的余歌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冲出的脚步硬生生止住,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坐下吃饭吧,我煲了鸡汤,马上就好,我去端出来。”
姜乐冷淡地说了一句,冰冷的语气中又带着一丝决绝。
随后把身后的余音拉到前面来让她坐好,紧接着转身就要进入厨房。
“等等!”
余歌忽然大喊,人也冲了过去,一把拦在了姜乐面前。
声音之大,让姜乐和余音都怔住了,刚刚坐下的余音立即一脸害怕地站起来跑到了女人的身后,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
“你有事?”
姜乐依旧冰冷地看着余歌。
“没,没事。”
余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随后才道:“你先去坐着吧,做了那么多菜,辛苦你了,鸡汤我去端就好。”
说着,也不管姜乐答不答应,人已经转身进入了厨房。
呼……
做完这一切,背对着姜乐母女的他长舒一口气,望向摆在灶台上的砂锅,眸子一下子变得冷静下来。
“还好,还来得及……”
心下暗自庆幸着,余歌快步走过去,却没有去看那砂锅里的鸡汤一眼,而是蹲下来在灶台下寻找着什么。
很快,他从一堆杂物的最里面,找到了一个深色的小瓶子,检查了一下上面的盖子,看样子应该没有开封过,心下更加安定下来。
将这个小瓶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这才起身去端起鸡汤往外走去。
一转身,却看到姜乐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
“快坐下吃饭吧,早就饿了。”
余歌却是没事人似的笑着招呼着,这让姜乐脸上的表情愈发古怪。
事实上,此刻女人的内心惊骇无比。
因为刚刚余歌拿的那个小瓶子……是农药!
她和余歌已经结婚十年了,女儿余音都八岁了。
可是今天,她却打算用这瓶农药,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全都毒死。
这锅鸡汤,就是她为他们准备的最后的一顿饭。
姜乐没有精神病爆发,更不是心思狠毒。
她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结婚十年,余歌从来就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个家过。
从余音落地开始,他就没有正眼瞧过她,甚至是在得知自己生下的是个女孩儿后,余歌当场从医院就走了,自己在寒冬大雪中抱着刚出生的女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十里地回的家。
但这一切,姜乐从来没有怨过。
可从那时开始,余歌就染上了赌瘾,这些年,家里值钱的东西几乎都被余歌输光,而且每次输钱,回来对她非打即骂。
更过分的是,不久前,就因为女儿说了一句“不要打妈妈”就被余歌拎起来一顿打。
女儿如今八岁,却连小学都没有上,因为根本没钱。
姜乐从这样的生活中根本无法看到任何一丁点希望。
所以今天她用所有攒下来的钱买了一只鸡,打算就这样一家人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余歌是怎么发现这瓶农药的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