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名士宴会大动京城,人们都在谈论,说一位远游京城的白衣在九宜阁经纬天地,舌战群儒,其潇洒姿态与满腹经略令在场众人无不折服。而人们更为津津乐道的是,当朝右相庶子端正霖从边境磨砺回京,凑的第一场热闹便是这个,事后更向父亲极力举荐。
端相是何人物?是本朝当之无愧的文臣之首,一人之下的大人物。一旦他相中了那白衣的才智心胸,此人前途必不可限量。
有人暗自纳罕,不知这白衣是怎样一个人物,怎地从前籍籍无名。于是一帮老家伙彻查她的家世背景,这一查不要紧,结果倒令他们瞠目结舌:那白衣居然就是个乡野平民,甚至不是出身于什么落难氏族!
那白衣的父亲名叫柳时,一辈子认得的字不超过十指之数,是个十足十的大老粗。他一开始在乡间务农,同时侍奉老母。他母亲也就是白衣的祖母过世之时,柳时已年近四十,还未曾娶亲。柳时守孝三年之后便只身离开家乡,先是在县令府上做了护院,好像又在一个酒肆做过杂役,后来经人介绍当了一名狱卒,吃了一段时间的官饭,可惜命薄福浅,突然一场大病,身体大不如前,只好又回去务农。说来也奇,柳时一到家便说上了亲事,二人平淡度日,只有白衣这么一个孩子。柳时没过几年病死在家,是他妻子独自抚养白衣长大。
这么平淡又具体的身世已经够奇了,可最要命的,这白衣可不是人们以为的,一身白衣的小白脸,她实实在在、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的是个女儿身!
震惊之余,不少人调查柳依约是如何来到京城,这才知她是负箧游学,路上遇到冤情,代人告状来的——这正是柳依约在九宜阁大出风头,又暗中令长安推波助澜所要的结果:骆纲的案子再也不能被压下,通政司大张旗鼓,认认真真重新审理此案,连骆行宜这个四岁的小丫头也被叫过去问了话,足见其重视程度。
除此之外,九宜阁亦是声名鹊起,总共三层的酒楼里外翻新,两次扩了店面,价钱一涨再涨,可还是每一层都坐满了那些有头有脸的锦衣读书郎,争着盼着想撞见属于自己的气运,最后甚至形成攀比之风,谁曾抢到柳依约当时所坐位置的次数越多,说出去便越是风光无限。
就这样月余,也不见柳依约本人出来说些什么,骆纲一案也已重新定案,果然是受人冤枉。人们纷纷议论,有的赞叹柳依约的智慧,有的说她只是运气好;有的感慨骆纲为官刚正,有的唏嘘说他还不是死了。总之风头渐渐过去。
可没过多久,又出了个天大的消息,京城上空又是轰的一声。
端相向圣上进言,竟破格准许柳依约以女子之身跳过重重关卡,直接参加明年春天的殿试。京城里又热议起来,有人说见到柳依约带着诗稿又或是礼物什么的拜访了端相,连她那日的穿着都得有鼻有眼,搞得柳依约回到京城时一头雾水。原来她把长安留在京城,自己带着骆行宜去祭拜了骆老夫人,以安她在天之灵。
柳依约想明原委后也是哭笑不得,但是皇帝金口玉言,又不能不应,想着做个官也好,便分了些心思参加殿试。
多少人眼红柳依约的机遇,暗地里盼她出丑者有,甘冒风险疏通关系使绊子者有,可到底是教她夺了状元。圣上龙颜大悦,直授翰林院修撰。
此后不少人巴结逢迎自不必说,就说长安,不过半年时间,先是摇身一变,从山寨里被人欺负的孤儿,变成了个神仙似人物的书童;然后跟着这人物走走停停,在京城大开眼界;托这人物的福分,一不小心上了风口浪尖,发现这人物竟是个女子;如今又跟着这女子大摇大摆住进了状元府邸…长安有时候自己想想,都觉得是梦,不是真的,跟小丫头骆行宜说:“可不许胡闹啊,我怕把我吵醒了。”
哈哈,这正是——白衣动京城,公子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