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游戏可以，但是没赌注，我嫌无趣。”

“赌注——有赌注好呀，我参加。你说！”

“每输掉一局便回答对方一个问题，不准耍赖，更不准撒谎。”

“问问题呀，这可太没劲了。”

“你问些有趣的问题不就好了嘛。比如我问，‘你最后一次尿床是什么形状的’？”

“诶，哈哈哈，这个有意思。”

“前辈，开局不利呀，我问你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周、不、周！”

“嘻，还是我赢。周前辈，你身为十大高手之一，却总是让人摸不着踪迹。我问：你是经常到这里陪伴百里先生么？如果是，原因是什么？”

“这个嘛……当初小丫头是我弄丢的，我一看她给毒得又聋又哑，一心虚——”

“哈-哈！这次我赢了！小丫头，你…你上次和你娘吵架是因为什么事情？从实招来！”

“……我不是穆家的亲生女儿，生母无从寻找，养母在我来之前便不在了。允许你换一个问题。”

“那…你可有什么好玩的、和人打架的经历？”

“我不会武功，且小时候身体不好，自然没同人打过架，不如我说一个捉弄人的趣事吧。我当时住在姨娘家——就是我养母穆夫人的长姐——我那时瘦骨嶙峋、面色枯黄，姨娘家的表哥对我一口一个‘小叫花’。有一天他偷喝酒，我就骗他说，‘你看你，怎么脸上多了这么多毛啊，你是不是喝了马尿、要长出马尾巴了呀！’他伸手去摸，果然腮上有青色的胡茬，加上第一次喝酒感觉又酸又涩，便对我这话半信半疑，以为自己真的拿错了。当天半夜，我表哥□□去后街王家的马厩，想闻闻看是不是真的，可我早在那里设了机关，一大桶马粪当头泼下。他呀，回来洗了澡，终于明白不对劲，来找我算账，却没猜到我整晚都躲在他的房间里。后来他倦极了，上床睡下，我趁机把买来的假胡须贴在他脸上，他第二天一早——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边抓自己的脸一边大呼小叫的——笑死我了。”

“你这个小丫头，你有这么多点子，我也想用用你的办法，去作弄别人，一定好玩！”

“这个办法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指的是我表哥那时刚发育出少男特征，长胡子却没人告诉他、喝酒也没人指点他；地利指的是那座大马厩很易于设伏；人和就是我那表哥过于憨直、有点傻。所以呀，周前辈你想在恶作剧中找到真味，那是要自己琢磨的。”

“周前辈，你输了。你最讨厌吃的是什么东西啊？”

“我当时去四川跟熟人打架，他们那有一种白白长长像萝卜须一样的东西，叫…什么‘耳根’，太难吃了，呸。”

……

……

“周前辈，又输了。我问：那个丢了的姐姐百里桃蹊，她父亲是谁？”

“…你别告诉别人——十之八九是鬼医的。”

“咳咳，周前辈，流年不利呀。我问：这位桃蹊姐姐身上，有什么可供辨认的特征？”

“就是说，左肩有一个桃红色的胎记。当时她被子里还夹了纸笺，写着姓名和生辰八字。嗯、就这些。”

尔来旬日，周不周与穆清欢成为好友，黎韬也得百里斜竹成功解毒。

这日同桌用饭，穆善竟眼中噙泪，道：“韬儿这孩子年纪轻轻便吃了不少苦，幸而有百里先生这样的仁医，救了性命。先生高义，穆家上下感怀。想遗金银以赠，恐唐突了先生；欲将先生接到穆家侍候，却怕江湖上的朋友找到令爱、送不得先生身边。以此，唯有倾穆家上下之力寻找令爱桃蹊姑娘，虽万难而不弃。”

他心里想到黎正轩见不得女儿月半、自己找不到外甥黎韬的急迫心情，这几句说得情真意切。

周不周却嫌他说的都是废话，早不愿翻译，筷子一扔，跑出去了。穆清欢跟着他学了一点手语，磕磕绊绊翻译下来，其中颇有错漏，只好一笑掩饰尴尬。

穆善又道：“如今虽有家人回去报信，但还是亲眼见到孩子更能宽慰老人的心。何况找寻令爱的事，韬儿也坚持亲去。因此，我等决心不久耽先生贵居，明早便出发回去。辞别后，先生更要好生照顾自己——这枚玉佩可做信物，凡穆家人，毋论时地，见信受命，万死不辞。”

天色已晚，穆清欢却准备出门，正给黎韬瞧见。“这么晚了，表妹你去哪里？不如我送你？”

“出去玩啊，和周前辈。表哥你要不要一起？”

黎韬看一眼天幕，星星也没有几个，想着这样黑的夜晚，穆清欢一个女孩总不安全，便欣然加入。

“游戏就是你逃我追。周前辈先走两个时辰，每一次改换方向必得在遇到的人身上留下有效线索；我们一路追去，根据线索找到他。”

“可是两个时辰前遇到的人，此时大可能不在原地，何况更深夜漏，街上人影都罕见吧？”

“不这样，游戏就没有难度了。如果找不到，一定是不够熟悉。”

“周前辈嘴上不说，实则大不愿我们离去，这一场定要难为我，把每一个线索都深埋起来。要做得绝，最好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他自己。偏偏周前辈不喜照镜子，那么他一定会先去东南边那条小溪。”八壹中文網

“以周前辈的武功，即便月色如银，也不会看见脚印。因此我想，他是故弄玄虚，让我们以为这是存心误导，实则正是唯一的线索，便如空城计的道理。”

“穿出小街是分岔路，这里一定有线索。要想让线索不易寻到，周前辈非得找上夜里老老实实在家中睡觉的住户。可是小街往来商贩不少，要想无失，就只有周前辈的几个熟脸，分别是：放狗咬过他的张猴儿的爹、把他错认成老伴的路大娘、喝酒打赌把他裤子都赢了去的林乙、支起算命摊子却被他贪玩连抢半个月生意的冯算子、想要切磋拳脚却被打得满面桃花开的蒋老拳师的小儿子。”

清夜无尘，穆清欢的双眼像湛然湖水里洒落了满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