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韬与穆清欢一路找来,在一棵老树上斑驳的刀刻痕迹前停下,琢磨了至少两刻钟。
黎韬道:“看来看去,只能是星象图。不过你说周前辈并不晓天文,且从之前的线索来看,画功也属一般,才成了眼前的样子。”穆清欢看得脖子也僵了,把右手扶着颈后慢慢摇晃着,忽地眼神一亮,道:“表哥你说的没错!只要把头这样侧过来,对比今夜的星空,就能清晰地发现这幅图上多出的一条线,那一定就是周前辈指示给我们的方向。”
穆清欢喜得拍手而笑,又再确认一次,便拉起黎韬向东跑去。原本黎韬眼力较强,总觉这幅图画到最后,作者手上无力,非周不周的武功水平,但冰肌玉骨触手,黎韬心神一荡,本欲出口的这句话便也忘了。
后续无旁的线索,一路赶下去,果见矮树后一丛竖起来的小辫子显露着。穆清欢噗嗤一笑,就要上前抓他,黎韬脑中电光一闪,提起戒备,抢在她前面走了过去。只见树后那人圆滚滚的脸型,身长腿短,见黎韬过来还哇地一声大叫,却只为吓人并不攻击——不是周不周还有谁?
黎韬正松口气,忽然周不周身子晃了几晃,直直往后跌去。黎韬与穆清欢大惊,忙上前扶住。
他俩见周不周意识模糊,又是拍他脸又是掐他虎口,一番折腾,周不周总算好端端地睁眼坐起来。
“周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混蛋,不肯正大光明地跟我打!你们两个也是混蛋,这么久才来。我为了等你们,强行把毒气压下去三次,差一点就不行了!”说完这话,周不周又是大喘。
黎韬皱眉道:“周前辈,是什么人使毒?”
“是李老四这个混蛋!这个老东西,武功那么高,就不能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也不知他急匆匆地上哪里去……”
黎韬心里一沉,仍是把忧虑压下,问此刻能否帮周不周压制毒性。穆清欢简单诊了诊,小声道:“表哥你可否封穴?”黎韬惭愧道:“我内力尽失,掌握不了力道。”周不周于是嚷道:“那你们快把我弄回去解毒呀!我是喜欢玩游戏,可不能为了游戏把命丢了,何况我这局是大输特输,哎呦喂……”
穆清欢一面把周不周扶到黎韬背上,一面忍俊不禁,道:“周前辈你甫中毒时还未蔓延至此,怎么自己不赶快回去解毒呢?”周不周道:“呸,姓周的玩游戏,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怎么能半路弃权呢?何况我怎么也想不到会输,唉——”他却没想到,自己这局若赢了,岂不要死在这荒郊野外?
三人一路赶回,离小院数丈,便听到打斗声音。
黎韬道:“舅舅有意向我们示警,看来强敌是李四无疑。”沉吟片刻,对穆清欢道:“我想办法护百里先生出来,你且在这里照顾周前辈。”于是将周不周放在地上,并步闯了进去。
进院一看,果然穆善与李四两个正在拼斗。穆善处境危急,没有任何转圜余地,被逼着硬挡硬格,步步后退,每退一步便喷出一口鲜血。
黎韬急而不乱,飞身取一长棍——周不周玩扮瞎子的游戏时找来的道具,黎韬解毒时被用猛药,有几日腹痛不能正常行走,便拿来拄着——再与随身匕首紧缚在一起,棍梢一抬,匕首寒光点点——临大敌,当然要用黎家枪!
然此情此景不同于当初并力杀二鬼:李四乃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且黎韬虽然超常发挥,终究内力全失,实不堪李四一击,只缠得他片刻,便滚倒在地爬不起来。穆善还未将气息调匀,大喝一声,红着眼上前接过。
正在左支右绌,一柄长剑递来,以巅毫之妙救下穆善,与李四斗了起来。
李四惊咦一声,道:“杨凌虚,你来凑甚么热闹?”杨凌虚道:“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今手段残忍,妄害仁医,还要再开杀戒,我怎能袖手旁观?”李四嗤笑一声,道:“不知高低!”
杨凌虚虽与李四同列宗师,显然还差了一线。高手对决,往往一念关乎性命。穆善不久即看出这一点,于是呼哨一声,上前夹攻。
这厢穆清欢见黎韬久耽不回,听着打斗声绵绵传来,心中惴惴。又见周不周眼神已失去清明,心内一焦,鼓起勇气将他藏进草丛,自己则一路小跑回了百里斜竹的小院。
此时穆善又再吐血,意识已渐渐不清;李四全神贯注,要乘机毙掉对手;杨凌虚小心应付,渐难招架;黎韬则紧盯场上,随时准备将舅舅替换下来。穆清欢轻手轻脚进来,竟谁也没有发现。
穆清欢知道利害,不敢擅自打扰,面对场上局势不禁泪光盈盈。半晌,她想起去找百里斜竹。穆清欢急匆匆奔进百里斜竹房间,却见她身子委顿,靠在床脚,从口边一直到腰际都是血污。穆清欢紧紧捂住嘴巴,避免喊出声来。她用手一探,果然呼吸、心跳、脉搏都没有了。
眼下,该做什么?
穆清欢用力晃了晃头,让不冷静的思绪甩出体外,将百里斜竹的遗体擦拭了,安放在床上,然后去往药房,一样一样找出解毒可能用到的药,用一个布包背在身上。
走出门时,穆善等明显更处劣势,穆清欢却无力相助,用手背抹了一把泪水,跑了出去。
穆善再也支持不住,竟迎着李四重掌,就要扑地栽下去。黎韬大惊,顾不得自己性命,飞身抢上,大力将其推开,身子一转,胸口却正撞上李四掌力。
杨凌虚见势不对,急忙一掌对出,穿透黎韬后心,同李四角力,盼望两人内力不济时同时收掌,以此将黎韬的伤害减到最低。
三人一时动弹不得。黎韬只觉得胸口剧痛,五脏翻搅,腹部滚烫,眼前一会是金星、一会是鲜血。
穆善在原地又呕了两大口血,这才挣扎着站起身来。他知道此时若要直取李四,杨凌虚多半来不及收手,黎韬就此殒命,难作他想。于是穆善铤而走险,手脚并用,同时封住三人大穴,倒是精准无误,只是甫一做完,便昏晕在地,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