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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里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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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北地氐人献上那一小盒红色膏脂时,是这样说的。  赤血乌,不溶于水却溶于脂,烧灼之后有奇香,能酥人筋骨、沸其血脉,煎服入口其效温和,入香焚之反而猛烈。  赤血乌虽在赤州不常见,却也并非什么绝世稀品,城中多有权贵世家收藏此药,为的是在闺帷之事中多些乐子,并不会伤了根本。  可少有人知,这赤血乌忌与辛物入酒同服。酒液会加快心脉流转的速度,辛物难发于表而聚燥热之气于丹田,便会使得赤血乌原本的药效变得极为可怕,轻则盗汗失语、耳鸣心慌,重则神志昏聩、屎溺失常。  薄夫人将空酒杯放下,指尖仍在颤抖。  那掺了赤血乌的灯油膏是她亲手添上的,仙灵脾、蛇床子入味的黄酒是她亲自烹调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吸入了那股香气、再饮下那杯酒后,会是什么下场了。  所以那一杯酒就含在她唇舌之间,说什么也不肯咽下。  只要对方就此放过她,她便可以......  然而,面前的人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薄夫人,这酒如何?”

帝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像是真的在等待一句评价一样。  薄夫人僵在原地,酒液的辛辣在她口中盘桓,味道直冲天灵盖。  她每走一步,他都知晓她的落子。步步紧逼、步步围堵,她想要弃子认输,却已无法离开棋局。  抬了抬舌根,她终究还是吞下了那杯苦酒。  “甚好。妾多谢陛下赐酒......”  “夫人好酒量。此番良辰美景,合该美酒配与佳人。薄夫人可不要浪费了。”

她眼睁睁地瞧着那只手将那只空酒杯拿了过去,又抬起那只酒壶倒出酒液来。好不容易腾空的杯子,转眼间便又满了。  “夫人,请吧。”

薄夫人一直震颤的瞳仁不动了,像是将死之人一般渐渐放大。那瞳仁之中映照出的仿佛不是一只酒杯,而是今夜向她敞开的地狱之门。  一杯,一杯,又一杯。  夙未倒得很慢,却一滴都没有浪费,直将那大肚壶里的最后一滴酒都倒尽了,方才停手,神态间竟有些淡淡的遗憾。  “这美酒果真是不禁喝的。夫人说,是也不是?”

薄夫人已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了。她瘫软在地上,两只腿抖做一团,脸上是一片不正常的绯红,嘴中已开始嘟嘟囔囔些不知所谓的话,两只手不停地撕扯着身上的衣服。  先前一直跟着她的嬷嬷实在不忍,压抑着喉咙中的啜泣去拉瘫在地上的主子。  这一拉不要紧,只听“哗啦啦”一阵水声,一股细流顺着薄夫人的襦裙流出,湿透了她那绣着白牡丹、坠着海珠的青丝软履,在地上积起一小汪水来。  帝王终于垂下眼帘,轻轻叹口气道。  “薄夫人不胜酒力,看来是要折腾这一宿了。皇叔受累,将人安顿下去好生照看,莫要再出了丑态、令皇室蒙羞。”

烜远王夙彻不语,面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他看一眼那嬷嬷,后者便脸色灰败地将自家主子拖了下去、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也就一瞬间的功夫,方才还暗流翻涌、好戏接连的庭院便又静了下来。  晚风又起,那盏油灯似乎也正好燃尽,晃了晃便熄灭了。  画居前,王爷与皇帝各自隐匿在阴影之中,瞧不清彼此的神色。  “陛下此行,难道就是为插手臣的家事而来?”

“皇叔此言差矣,卿士府中尚不能以家事论之,何况你我身处天子之家,哪里有绝对的家事?”

眼见两人话里藏锋、已有出鞘之势,蜷缩在角落的肖南回简直是站立不安,恨不能找个地缝进去躲上一躲。  如今这屋里站着的两个人,她谁也惹不起。偏偏今日之事却因她而起。  她局促地搓了搓手,只脚尖向后撤了一点,她身前那人便蓦地察觉了。  帝王离开了今晚的主位,稍稍做出了让步,口中却话锋一转。  “左将军可还好?”

肖南回的耳朵立了起来,心中升起一股疑惑。  夙平川?夙平川怎么了?难道今晚遭殃的还有夙平川?  那厢烜远王神情一顿,已然明白皇帝用意。终于也放缓姿态,拱手行礼道。  “多谢陛下及时提点,川儿他并无大碍。”

夙未对这声道谢显然并没有当真,转而走向那画着精美窗棂的墙壁。  “听闻昔日飞廉将军行军常常日夜颠倒,日久便养成贪睡不愿早起的习惯,曾抱怨王府中窗明瓦亮、晨起光线甚是刺眼,院子中总是吵闹,于是皇叔才教人封了这屋子朝南的窗子,改画墙上。如今一见,果然是情真意切、令人感动。”

原来这才是这画居的真实来历。  肖南回轻瞥一眼几步之外的烜远王。那中年男子有着和夙未五六分相似的长相,虽是一营之主,却并不似寻常带兵打仗之人,反倒带着几分书卷气。这样的男子,想来年轻时也是有许多美人倾心的,能够不顾天子猜忌迎娶将门之后,这其中又必然是有几番曲折故事的。  只是有着这般过往情谊,如今的烜远王府不也照样新蕾入主、换了旧颜。  “都是些陈年旧事,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夙未身形未动,只伸出手摩挲着墙上的笔触油彩。  “孤觉得,这画居甚好,只是地方不大,容不下太多人。分清何人能在屋内,何人需在屋外,这样方才不会出现方才那样令人遗憾的事。皇叔以为如何?”

结合方才薄夫人所犯下的腌臜事,此番提点本也无可厚非。只是眼前这人向来言浅意深、行一步而谋千里之外。  思绪流转间,烜远王眼中浮上隐忧,声音略有几分急促。  “陛下可是要重召梅家后人归朝效力?梅老将军年事已高,膝下如今只有二子,两位先生武学修为虽高却已不问朝事多年......”  “在皇叔眼里,孤就这么不通人情?”

帝王声音凉凉,毫不留情地出言打断,“碧疆之后,天成或将数年无战事,朝中必有重文轻武之势。然各营兵马却不可能一日缩减,若从此刻便传出人走茶凉之话,日后将门一派又将如何自处?昔为同心,今可为戮首矣。厚此而薄彼,异心乃生。”

昔闻帝有平乱世、治太平之策,肖南回今日才得以窥见一二。  收复碧疆一战不过一年之期,却前有多年铺垫、后有数载善后。如是这般,才能稳住如今的天成盛世。  这样的道理,肖南回明白,烜远王自然更深知其理。  “陛下心意,臣已铭记于心,他日定不会令众将寒心。”

言毕,烜远王瞥一眼缩在角落的女子,忽然便转开了话题,“宗先生应当还在祠堂中,陛下或可前去一叙。”

帝王微微挑起眉来,脸上显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宗先生不是一直身在闽州?何时来了阙城。”

烜远王笑而不语,抬眼望向帝王,四目相对间,心中已各有来回。  皇帝率先收回目光,转身踏入画居之中。  “这居室位置清幽,晚风也正舒适。皇叔不如去送一送那些宾客,孤也正好在这里透透气,一会自会离开。”

“如此也好。”

烜远王从善如流,当真像是方才结束了一场家常闲谈,转身悠然离开。  单将飞不知何时也早不在庭院中,肖南回这才发现整个小院竟只剩下她与那人。  这是,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吗?  哭笑不得地原地站了片刻,她跟着对方踏入屋内。回想起方才那两人说过的话,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  “夙平川怎么了?”

前方的身影一顿,随即转过身来,眉头轻蹙。  “你竟然还有心思关心他?”

不知为何,瞧见那张有些不悦的脸,她突然便觉矮了一截、有些语塞:“我、我只是听陛下方才提起,这才......”  “你若真的为他着想,日后便离他远些吧。”

肖南回愣住了。  她已经习惯了这人说话绕来绕去、云里雾里的样子,如今这般直截了当,不适应之余竟还有些委屈。  “为何?他那后母确实难缠,但我自认问心无愧......”  “问题不在于你,而在于他。他现下还没有能力全心全意做自己想做之事,偏又生在王府之家,离他近一分,你便险一分。莫要忘了方才自己所见,你若喝了那酒,便同薄夫人一般情形。”

此话一出,方才亲眼所见便一涌而入、浮现在眼前。如果说彼时她还没有时间细想此事,如今想起除了对那薄夫人“恶有恶报”的快感外,竟而多了几分战栗。  “为何不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讨厌薄夫人。讨厌她高高在上、轻易便瞧不起旁人的样子,讨厌她同样身为女子、却要通过挤压其他女子来获得属于自己的地位。  但方才那一幕却令她莫名难受。  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失去尊严才是。  那薄夫人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他可以那样毫不手软地对一个地位远低于他的人诛心至此,未来是否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她呢?而只要对方这样做,她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的。  她远不如薄夫人。她无父兄、无母族,唯一的依靠便是侯府,可义父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能分心来护她?  她真的能依赖那一点来自孤月的光亮吗?那是黑夜里温暖她的光,还是只是无情夜空中、亘古不变的一种存在罢了?  归根结底,是她不敢赌他那一点真心罢了。  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夙未垂下了眼帘。  “让孤来猜猜看。你觉得孤残忍?”

肖南回哑然。  她的心思他都知道。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无从遁形。  “世人赞美真言、憎恶欺骗,可到头来却常常宁可相信谎言。你以为的种种情非得已只是粉饰太平,而孤只是将一切的真实样子放在你面前。”

他的声音在画居里回响,字字掷地有声,“这杯酒是如此,你以为的残忍亦是如此。”

他说话向来是柔和而曲折的,如今却似刚磨好的刀子一般,锋芒直指她心底薄弱之处。  从过往种种到如今她同肖准间的关系,一切都是早已注定、她却不忍拆穿的真相。可她已与这些真相相安无事多年,为何他一出现,就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  便是她当真盲目蠢钝、自作自受,他就没有从中搅弄风云、兴风作浪吗?  肖南回的心又开始狂跳,一股气憋在胸口不吐不快。  “薄夫人作茧自缚、罪有应得,只是今日本是王府喜事,此事又因我而起,这番闹大实在令人惶恐。侯府已立危墙之下,恳请陛下网开一面,莫要再将我架在火上烤。”

她一提起侯府,那人神情便瞬间冷了下来。  “你言下之意,是孤利用了你?”

肖南回依旧沉默,她的沉默中透出一种执拗。她不明白这种没来由的执拗因何而起,只觉得自己变得有几分自欺欺人,又或者她其实从来都是如此。  烜远王如今手握光要营数十万精兵,天家血脉出身,朝中威望又高,便是先帝在时都免不了几分猜忌,何况如今。  或许皇帝只是借她的事敲打对方,而那薄夫人便是正好撞到了刀口之下,成了祭品罢了。  或许他做这些,并不是因为她。  按理来说,这是很正常的。可不知为何,她心中竟会有些酸楚,以至于几乎要迫不及待地将这推测说出口,以求能等来对方的否认。  握紧的拳松开又握紧,她望向花桌旁神色冰冷的男子,强迫自己要理智。  “那且容臣一问。陛下今日,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夙未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冷硬,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刻在石碑上一般顿挫。  “守陵祭司宗先生当年奉旨离都,按律至死不得踏入都城半步。孤对他有所猜忌,于是便不请自来。”

果然,他对这宴席之中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并不是因为她可能会身处险境,而是因为这宴席中有他要探究之人。  “怎么?你失望了吗?”

他的目光自晦暗中向她投来,带着锐不可当的审视,直直要将她穿透一般,“可人心就是如此,既担心瞧得不够真切,又惧怕瞧得太过真切,便要令人失望透顶、厌恶作呕。”

如果说先前被说中心中所想,她还只是内心有些惊愕,如今被毫不留情地点明心思,却是有种火辣辣的羞耻感。  而更令人羞耻的是:她确实失望了。  而之所以会有失望,是因为她对某些东西产生了期盼之情。  “陛下玲珑心窍、善取人心,我怎会是对手?”

此话一出,便是变相承认了她的失望。  可没有期望,哪里来的失望呢?  面对她的讥讽,夙未并没有动怒,神色反而在一瞬间便柔软了下来,声音也轻缓许多,一时令人分不清是在说于旁人听还是自言自语。  “孤并非因你而来,却因你而动杀机。要知道,喜怒哀乐于孤而言,本已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肖南回心里却如石入深潭、泛起涟漪。  生而为人,怎会没有喜怒哀乐?  佛法有言:有所牵挂、有所在乎,心绪为情牵动,才会有爱恨痴嗔、生死离别。  她会是,那个牵动他情丝的人吗?  终于,她决定主动出击、刨根问底。  “敢问陛下杀意为何?”

对方不答反问。  “你可知你只身去追的那褐衣老者是何人?”

“我只知他是祭司,其余的......”她下意识地一顿,最终还是将那带子的事吞回肚子里,“其余的一概不知。”

夙未的手指轻轻扣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似在回想什么。  “你还记得,在天沐河古道悬崖之上、晦日祭典长宓台前出现过的紫衣剑客吗?”

“记得。”

肖南回点点头,“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与他无关,与他手中之剑有关。”

他的手指顿住,敲击声也随之停止,“传闻曾有占卜者将天地间最为重要的一卦封在铸剑之中,并言时机到了,卦象自然会现世而救天下。此剑赤金铸就,锋长三尺一寸,格宽三寸半指,一体而成,无纹无铭,唯鄂处有一点赤色。便是动爻之剑。”

肖南回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但更匪夷所思的事还在后面。  “此剑铸成之后辗转落入安道院保管,院中喻此剑为斩尽世间谗言妄语之剑,是为清君侧而生。其最后一任主人将它归还安道院后,便消失于世人视野之中。”

“你是说,那燕紫是安道院的人?”

肖南回话一出口又觉出不对。  动爻剑若是被赐予新主离开安道院,为何会无人识得那燕紫身份?  “孤说过,紫衣手中乃是窃来的剑。动爻剑原本的主人确实出身安道院,他与谢黎同年入安道院,两人修为相近、不惑之年已位列宗师,谢黎最终留守安道院,而他则选择入世、成为先帝生前近卫。此人姓宗名颢,便是你口中的宗先生。”

肖南回定定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血液流动的速度仿佛凝滞一般,而先前破败的思绪却在缓缓拼合在一起。  有什么真相就要呼之欲出,而她竟不敢直视其一二。  “陛下为何......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

他竟然笑了,笑意中带几分举重若轻。  “将这一切主动告知于你,总好过你头破血流、费劲心力去查。”

她倒抽一口气,头一回对他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感到困惑与力不从心。  “你就不怕我......”  不怕她就这么将实情告知肖准?不怕她就这么揭开了那层真相?不怕他们可能从此之后便落得仇人相见的场面......  “你会吗?”

他的笑意停在嘴角,眼底一片沉寂。  就在这画居四壁之间,方才还有一室旖旎,如今似乎又泛起初春的寒气。正如眼下这番情形,令人分不清究竟是一场情人间的斗气、还是押上生死存亡的赌局。  冷不丁,单将飞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陛下,青怀侯求见,就在院子外头候着呢。”

帝王收回了目光,再抬眼时已恢复了平静。  “让他进来。”

他泰然自若,肖南回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当然知道肖准为何会来,是她个把时辰前教伯劳去叫的人。侯府中,能在她出事时来救场的,也就只有肖准了。  急促的脚步声拾阶而上,隐隐夹杂着甲衣摩擦的金鸣之声。  他还穿着甲衣,想来是方从军营回府,便教伯劳火急火燎地给催过来了。  她心底已经忍不住开始后悔。眼下这番光景,简直比她真的出了事还要令人煎熬。  肖准的身影极有分寸地停在门外三步远的位置,除弁行礼道。  “臣肖准,叩见陛下。”

过了片刻,帝王的声音才徐徐响起。  “青怀侯不必多礼,只是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臣今日有军务在身,故托义女与烜远王贺喜,听闻席间她认错了人,担心她一时莽撞闯下祸端,特意赶来。不知陛下在此,不周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你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些许风波,如今已经平息了。”

“无事便好,既然如此,臣便带义女先行回府了。”

肖准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肖南回,像过往无数次那样对她点了点头,“南回,过来这边。”

肖南回的身体往前倾了倾,脚步却不知为何没有马上迈动。  下一瞬,身旁的人蓦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并没有看向她,身形依旧向前,只绣着暗纹的衣袖与她那素色袖□□织在一起,遮挡之下也看不出丝毫端倪。  但这一次,他攥地很紧,再不是那轻轻一握。  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粗糙不平。那是她留在他身上的那道伤疤。  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会那么一直攥住不松手,就这么到时间的尽头。  终于,他还是移开了视线,手指也慢慢松开。  望着那只因用力而有些泛白的手,她突然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  而不等她的思绪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伸出手回握了那只离开的手。  虽然因为仓皇、她只是轻轻地捏住了他的指尖,但她还是能察觉到从那指尖传来的、一瞬间的震颤。  “陛下,春猎见。”

她又轻又快地留下这句话,再不敢耽搁,飞快收回手、逃一般地夺门而出。  些许凌乱的脚步声远去,画居静如幽潭,似乎就连晚风穿过庭院的声响也消失不见。  过了很久,内侍官去而复返,帝王的手仍停在空气中,仿佛那里还有她残留的一点温度,而他还在原处不舍徘徊。  单将飞心中暗叹。  他的陛下,何时成了这副样子?  终于,夙未敛衣起身,向外走去。  “宗颢那边如何了?”

内侍官很快便收敛神色、紧随其后。  “方才已经离府了。陛下放心,有丁中尉在,他就算想要行事也要忌惮三分。”

“后日启程之时,为他多备一辆车马。”

单将飞一顿,随即明白帝王用意,低声应下。  既然横竖躲不过,最好便是放在明处。不过此举怕是更多还是为了那人,宗颢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他是怕那人暗中探查会吃亏。  思及此处,单将飞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陛下方才为何不直接告诉肖姑娘,这般心狠是因为要做给宗先生看......”  “已经不必了。”

因为他已经知晓那个答案了。  不知何时,月亮从云后探出半个头来,皎洁如昼。  男子的声音慵懒中带出几分惬意,转眼间已步入满庭月色之中。  “月色甚美,孤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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