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张妼晗乖乖地吃过东西,盈袖总算稍稍安心,她也终于抵不住重重睡意,开始打哈欠。
“姐姐,玥儿困,姐姐陪玥儿一起睡觉好不好。”盈袖抓着张妼晗的袖子晃了晃。她胎息不稳,自己又还发着烧,昏昏沉沉的。不管怎样,先睡上一觉养养精神总是好的。
“好,都听你的。”张妼晗摸了摸盈袖的脸,一求百应。她总是习惯听盈袖的话,有盈袖在,她就有了主心骨,对一切都无所畏惧。
于是,在整个宫中都为官家的醒来而庆祝时,翔鸾阁静悄悄的。唯二的两个主子躺在床上,睡了一个久违的安稳觉。
睡饱了就该干活。而现在,别的什么事都要往后放放,重中之重便是调养好自己和张妼晗的身体。
那么第一步嘛,就要料理好太医了。
盈袖的病还没好,所以第二天一早,不用请,太医就主动上门来请脉了。这位陈太医,是太医局里有名的儿科圣手,医术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公主先天不足,故而幼时多病,还需慢慢调养,娘子不必操之过急。”陈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又用手试了试盈袖的体温。“热已经降下来一些了。”
“那之前的药是不是不用再吃了?”钱婆婆追问到。她在翔鸾阁的日子过的好,对张妼晗母子也是忠心耿耿,每天看着公主吃过药就吃不下饭,她也跟着心焦。“或者,换副味道轻些的。”
“不,还是之前那服药,再吃上几天,跟往常一样,一天熬上一副,一直吃到公主彻底不发热了为止,不然病情恐会有些反复。”
“是,多谢陈太医。”钱婆婆朝他道谢,顺便赏了银子。陈太医也跟着收拾起药箱,打算走人。对外的一应事务,向来都是钱婆婆操持,张妼晗是不插手的。她就小心地抱着盈袖,支撑着她因为发热而酸软的身体。
但是今天,有了一个意外。
“陈爷爷回去之后,可还有旁的小孩儿需要您去看病吗?”盈袖睁着好奇的眼睛,盯着陈太医的动作。
“没有了。旁的孩子自有旁的太医去照料,微臣是专门负责公主身体的。”陈太医在宫中沉浮半生,谨小慎微,从不轻看任何一个主子。毕竟,谁也不知道哪块云彩将来会下雨。故而,连一个小孩子好奇的问话,他也认真对答。
“那陈爷爷稍留一会儿吧,昨日小厨房做了一盘蜜饯,玥儿吃着味道不错,请您尝尝。”盈袖吩咐着,眼睛看向钱婆婆,示意她去拿。
“这……”钱婆婆犹豫地看向张妼晗。
“去吧,听公主的。”张妼晗点点头,让她去办,又朝着陈太医笑了笑。“玥儿大了些,见我待客,总想跟着学学,您若没有别的事要忙,便陪她玩上一会儿。小孩子精神不足,不会耽搁您多久的。”
“是,微臣领命。”
张妼晗这样说,陈太医也就再次坐了下来,陪着盈袖说话。蜜饯也端了上来,盈袖自己抓了一颗,剩下的连盘子都推给了陈太医。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陈爷爷家里有和我一样年纪的小孩子吗?”
“有。微臣的小孙女和公主一样的年纪。”
“那她也每天都吃药吗?”
“不是每天,但是生病了也是要吃药的。”
“哦,她吃的药,也是陈爷爷开的吗?”
“不止,她父亲也是大夫。她更多时候吃的是她父亲开的药。”
“您是她的祖父,所以她父亲的父亲是您。也就是说,她父亲是您的儿子。那,她父亲开的药肯定没有您好。”
“哈哈哈,”陈太医摸着胡子,有些自得的笑了,“微臣儿子的医术是微臣教的,虽然尚还不及微臣,但也已经习得七八分了。”
“哦~”正巧这时,专管着熬药的小丫头把药端了过来。药味浓重,熏得大人都受不了。陈太医没忍住用袖子捂了捂鼻子。“陈爷爷,您家小孙女喝的药,也是这么臭的吗?那她喝完之后是不是也吃不下东西啊?”
“这,这,这”自然不是。陈太医不敢说,吓得大汗淋漓。谁家的女儿谁心疼。他的小孙女生病了,儿子翻遍医书,斟酌了再斟酌,就是为了开上一副不那么难以入口又不减药效的药。
可是这是宫里,生病的是公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追求药效求稳就行了,谁会去斟酌味道?
“陈爷爷怎么不说话了?既然您儿子的医术不如您,那玥儿让姐姐把您的小孙女接近宫里来吧。以后玥儿吃什么药,您的小孙女就吃什么药好不好?”
“公主不可。微臣孙女和公主的病不一样,怎么能吃一样的药?”陈太医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一眼公主,被她脸上纯真的笑容吓得一个激灵。
“陈爷爷怎么跪下了?地上凉,您快起来。”盈袖嘴上说着,却没吩咐人去扶。相反的,她伸手去拿药碗,假装没有力气端不住,连碗带药一起扣在了陈太医面前。“哎呀,药洒了。钱婆婆,我们是不是要重新熬一碗啦?”
钱婆婆已经看出了不对劲,她倒没有以为是公主设了圈套,只以为是误打误撞。现下冷笑一声,恶狠狠地看着陈太医,问到。
“陈太医,还要再熬一副吗?可否换个味道轻些的方子?”
“换,换得。待我斟酌一下。”陈太医连忙改口,拿了笔墨去写,很快便写了一张新方出来。
------------------------
钱婆婆不懂药理,这次经了陈太医的事。她也不敢再随意相信哪个太医,告了假出宫,在外面连着问了三家药堂,都得了“上佳”二字,这才亲自去抓药。
还是那句话,先天不足,需得慢慢调养。一事不烦二主,她的身体一应事务,仍是交于陈太医。陈太医被敲打过一番,自然尽心尽力。
接下来,盈袖就见识到了张妼晗的荣宠。官家醒来没几天,散了朝,便迫不及待地来了翔鸾阁安抚她的情绪。即使只是匆匆坐坐便走,也让后宫知道,即使顶撞了皇后,诬陷了公主,张妼晗也是没有失宠的。
巫蛊娃娃那事,皇后只说是无稽之谈,又没有什么线索,便搁置住了,没有继续往下查。盈袖是不愿意的,即使巫蛊之术没有用,那巫蛊娃娃也代表着这宫里暗处有人在惦记着她的命。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盈袖更喜欢把老鼠都拖出来一个个打死。张妼晗一直依托着贾婆婆的幕后势力,没有培养自己的人手。
反而是钱婆婆,可能是习惯使然,两年多下来,也培养了几个自己人。
相比贾婆婆,盈袖更喜欢钱婆婆。她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贾婆婆对张妼晗好是有所图的,钱婆婆才是真正的无牵无挂,忠心耿耿。
这次,盈袖没有通过张妼晗,而是直接吩咐了钱婆婆。有一次可以说是巧合,第二次就是有蹊跷了。钱婆婆总算相信她们家娘子竟然生了个多智近妖的小公主,这样也好,只有聪明人才能活到最后。钱婆婆除了有些心疼早早懂事的小公主,没有任何负担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张妼晗做事是不会背着盈袖的,甚至翔鸾阁的人通过钱婆婆的态度也渐渐习惯了将照着小公主的吩咐去做事。
时间过得很快,苗娘子有孕的消息传出不久,张妼晗也被枕出了喜脉。本以为张妼晗会好好养胎,没想到她一声不响地又搞了个幺蛾子出来。
小孩子就要做小孩子的事,谁能想到就是在草丛里抓个蚂蚁,还能听到一个大阴谋呢?
张妼晗吩咐一个内侍打碎了琉璃盏,然后假装肚子疼骗怀吉去送,在怀吉接手之后又跑到任督知那里告状。这是御赐之物,如何责罚都要看被赏赐者的态度,从轻处罚可以让怀吉吃些苦头,从重处罚甚至会让怀吉丢了命。
怀吉可真倒霉!盈袖还是听到的晚了,这个计划一环扣一环,如今已经进行到怀吉接手那个碎的琉璃盏了。如今想救怀吉,只有一个办法。
盈袖迈着小短腿直奔迩英阁。还好,她从前跟着张妼晗找人时,熟悉过宫内的道路,不然非得跑丢不可。万幸,盈袖抄了近路,在怀吉到迩英阁之前截住了他。此时说什么都是废话,她卯足了劲,盯着那个盒子就撞了上去。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把盒子撞到地上的同时,盈袖也摔了一个屁蹲。她捂着额头,眨了眨眼睛,霎时便有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淌。确认过盒子被撞到了地上之后,盈袖还要恶人先告状。她仰起头,学着张妼晗盛气凌人的样子。
“大胆!你竟然敢撞本公主!本宫要告诉爹爹,打你的板子!”
不过,她还坐在地上,头上沾了草屑,脸上都是泪痕和泥巴,又捂着被撞红的额头。看着不但不吓人,还有点儿可怜。
“公主,你没事吧?”怀吉认出这位是之前在皇后宫中见过的,体弱多病的三公主安寿。来不及去查看被摔在一遍的盒子,赶紧把盈袖扶起来,拍打她身上的泥土。还争辩什么是谁撞得谁,他这么大的个子,真怕把安寿公主撞出个好歹来。
“怎么没事,我额头好疼的。”盈袖捂着脑袋,暗自后悔,她这可真是杀敌丝毫未损,反倒自伤过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