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你去哪,我去哪。人在,东西就在。等你把这东西交给别人了,我再离开。”盈袖将镯子一个个重新带回腕间,再一次用口型一个字一个字地向成岭保证着。
成岭重重地点了点头,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达成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承诺。
接下来,成岭抵不住睡意,躺下来小睡片刻。盈袖也像她承诺的那样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桌边开始研究自己取出来的那些蛛丝要怎么办。
红玉镯里的东西足够她折腾,在成岭睡觉的时间里。盈袖干脆取了块素帕,又拿了几个碟子出来放颜料,打算绣了个图案出来。
这丝用过几次,染血成了红色。盈袖将丝线洗净,又用绣针沾了颜料,重新将它们一点点染上合适的颜色。
绣花用上功夫的结果就是可以好几根针一起上,速度非常非常非常快。总之等成岭一觉醒来,她的蛛丝已经用光了。最后打了一个结,盈袖举起这块上面绣了桃枝的粉色手帕,满意地点了点头。
“本姑娘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哇,贝贝,这是你刚绣的吗?”成岭伸手比划。“就,刚刚,我睡了一觉?现在是已经到了第二天了吗?”
“想什么呢?睡糊涂啦?走了,下楼吃饭。”盈袖将帕子塞进怀里,拉着张成岭往外走。“周叔回来过一趟了,我说叫你起来,他说不急,要等你睡醒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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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张小公子,你可算醒了,你们家周叔非要等你一起,害得我们也不好意思先吃。”温客行喋喋不休,帮着周子舒表功。
“净手吃饭吧。”周子舒睁开闭着的眼睛,淡淡吩咐。
“是。”/“马上!”张成岭和盈袖应着,跑到客栈门口洗手。
几个乞丐端着碗站在路对面,盯着他们看。
“张成岭,你说全天下的乞丐都是丐帮弟子吗?”盈袖先洗完手,拿了香脂在擦。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张成岭和她搭着话,很快洗完了手,跟她一前一后的回去,挨着坐到桌边一侧。
“在聊什么?你们两个到底有多少话要说,怎么一直说个不停?”周子舒一直分了一部分心神放在他俩身上,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们的动静。他拿着筷子,很自然地给两个人一人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口中则不含半分训斥地说到。“乖乖吃饭。”
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比早前那几顿风餐露宿的干粮强多了。
“知道啦,周叔!”盈袖饿极了,听话地拿起碗边的筷子开始投喂自己空洞洞的五脏庙。“这么丰盛,温叔是下了血本了吧,我们家周叔面子真大。”
“阿絮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温客行将自己面前的一道糖醋排骨往盈袖那边挪了挪,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食不言。”周子舒跟着瞪了一眼盈袖,瞪得她直接将脸埋进了饭碗。
张成岭刚糟了无妄之灾,没有心情吃饭。可眼看着盈袖插科打诨的一番,又不忘自己吃的时候往他的碗里夹菜,也就端起了碗来。
可是他吃着吃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一颗一颗掉下来,无声无息地落进了碗里。
“哟,你怎么掉金豆了。一个大男人比我都爱哭,不如以后就叫你金豆侠好了。”顾湘眼尖,性子也直,看到了就嚷嚷了出来,根本没有加替他遮掩的意思。
眼瞅着气氛又要尴尬,温客行善解人意地喝止了顾湘。
一顿饭吃完,这群人也就各自回房睡了。盈袖累及,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也是很努力才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就这还晚了一刻钟。
一墙之隔,周子舒彻夜难眠,张成岭也噩梦连连,不得安寝。故而第二天一早几个人一碰面,反而是起得早的两位一脸倦容。
出了客栈门,就是早等在外面的温客行。他还好心赠了两匹马与他们做脚力。张成岭感念他只是萍水相逢,却多次相助,郑重地朝他道了谢。
可惜这话对温客行来说半点都不受用,他扇子一合,登时变了脸。
“岂不闻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和你周叔虽然认识的时日尚短,但是……”
“哎呀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两个一见如故。”盈袖从客栈的马厩里把踏雪牵出来,正巧听到温客行说话,这要是不打断他,他能一直说到日上三竿。“温叔今日之恩都记在周叔头上,等来日他来报你。”
聊也不是不能聊,就是再聊下去他们就来不及赶到下一个城镇找客栈投宿了。盈袖可一丁点儿都不想被迫创造条件露宿荒野。她抱了抱拳,快刀斩乱麻,朗声道谢。
“温叔,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个客栈见。”
“就你会说话!”周子舒和温客行异口同声地朝着盈袖来了一句。不过一个是羞恼,一个是被噎到。
“张小公子!你是镜湖派的张成岭张小公子吗?”一个丐帮的人领着一大堆乞丐围了过来。他说是奉了大孤山派的掌门沈慎的命令,帮忙四处寻找张成岭的下落。是昨晚有丐帮帮内成员看到了张成岭的身影报了上去,他这才今日带人寻了过来。
这人言语上和和气气。可做派却是强硬的很。张成岭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自然不敢跟他走。不但不敢跟着走,他还被吓得瑟缩成一团,躲到了周子书的背后。盈袖看到这群穿的奇奇怪怪,长得也奇奇怪怪的丐帮弟子,忽地就想起了昨天他们饭前洗手时看见的客栈前的那几个乞丐。
“还真是全天下的乞丐都是丐帮弟子啊。”眼见着谈不拢就打了起来的两方人马,盈袖语气飘忽。
温客行心大的很,眼见着周子舒都跟丐帮的人交上手了。他倒好,拿了鸡毛当令箭,悠哉地找了个板凳坐下,还有闲心吃核桃。说看着张成岭就是看着张成岭,那个丐帮头头上来要拉张成岭走,他也不拦着,将“看”这个字贯彻到了绝对的地步。
张成岭前十几年练得都是花拳绣腿,自然不是这位丐帮头头的对手。为了不被抓住,他只能绕着桌子与他周旋。盈袖也没出手,她还抢了个核桃仁吃。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完,就看着张成岭活动一下手脚也好。
不过,盈袖的另一只手里,可一直扣着一根穿了线的银针。
“小丫头,我记得你身手不错,你怎么不出手帮个忙啊。”摇扇子。
“瞧您说的,再好也比不上您啊。打打杀杀是大人的事,我们这些小孩子,看着就行了,哪里有出手的份?”盈袖又抢了个核桃仁扔进嘴里,“温叔,您这胸有成竹的架势摆得真好,就是捏核桃的力气能不能控制一下?核桃仁都捏碎了。”
“吃现成的你还好意思嫌弃?看不上自己砸去。”
“略略略~”盈袖朝他扮了个鬼脸,手中银针一放一收,那眼看就要追上张成岭的老乞丐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只有凑近了仔细看,才能看见这人喉间有一点血痕。
“周叔!”张成岭才松了口气,就一脸焦急地往周子舒的方向跑。盈袖回头看去,只见周子舒锵然跪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许是预感自己不能再打下去,周子舒缓了口气,抓着张成岭的肩膀飞身便走。盈袖连马都来不及管,连忙追上去。结果也不知道是他们藏的太好还是自己没找对地方。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条街,盈袖都没找到他们的踪影。
无奈之下,盈袖只能回原地去寻自己的马。
此时的客栈前头已经横尸遍野,温客行负手立在其间,身边站着她的马,像是在特意等她回来。
就是,他眼神空洞,浑身散发着孤寂。明明就在眼前,却好像和人间隔着千里万里。盈袖却步不前。
“小丫头,快些牵好你的马,我带你去找阿絮。”温客行听见动静回头,一脸笑意地招呼盈袖。
“温叔,你还真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呀。”盈袖快走几步,接过了自己的马缰绳。“这也太令人感动了吧。”
“也不必太过谢我,只要你能在阿絮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就行了。”温客行摇着扇子,毫不客气地提着不要脸的要求。
“我就知道。”
坐着温客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画舫,盈袖就眼睁睁的看着温客行坐在甲板上,接受着顾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两个小姐姐的温柔服侍。然后他们在水面上飘啊飘啊。飘着飘着就看到了岸边的周子舒和张成岭。
“好啊,周叔!”盈袖气鼓鼓地跑到周子舒面前控诉他,“大难临头你夹着张成岭就跑,完全不顾我的死活。亏我还为着你们的安危提心吊胆,结果你们竟然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烤鱼。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径吗?你这是重男轻女!!!”
“蛛贝贝小朋友,你怎么能和成岭比呢?他值三钱银子呢,你是白送的。”周子舒上下打量了一下盈袖,看她完好无损,还有力气活蹦乱跳的,也就放心了。
“你,哼!”盈袖不服气地拿过钱袋,从里面掏了块三两重的银子扔到了周子舒身上。“他给了你三钱,现在我给你三两,你要记住,我比他重要一百倍!”
“哟,蛛贝贝小朋友零花钱蛮多的嘛,可惜这荒郊野岭的,有钱也花不出去。”周子舒接了银子,顺势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口中也不介意饶舌和她插科打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