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不在,周子舒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等到温客行踏着水来到他们身边,这只抖着毛毛的大孔雀就占据了周子舒的全部注意力。
盈袖走到张成岭旁边坐下,拿了个纸包递给他,里面是还温热着的吃食。投喂完,她有拉过张成岭的手腕,替他诊脉,确认他的伤势没有因为奔波恶化,这才松了口气。
“蛛贝贝小朋友,你记得给他带吃的了,我的呢?”
“周叔,我——”
“吃你的!”眼看着张成岭惶恐不安地站了起来,盈袖一把将他拉了回去。她摆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对着周子舒。“周叔,您不是会烤鱼嘛,吃鱼多好啊,哪里还用得着我多此一举。”
这笑颇得了几分家传,至少周子舒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知道她是气还没消。
“你这丫头气性忒大,这不是没事吗?温客行没照顾好你是不是,我帮你揍他!”
“阿絮,冤枉啊我。”温客行立马打蛇棍上,开始喊冤。“我对这小姑奶奶毕恭毕敬,百般呵护,可半点没有亏待了。”
说实话,盈袖有点儿牙疼。这一刻,她是如此的想念远在南疆的两位家长。
张成岭这棵独苗苗被好几拨人盯着,这不,刚安生了没一会儿,就有一个魅曲秦松追了上来。有大人在,盈袖只管捂紧耳朵就是了。她没发现的是,她的寻踪蛊不安分地动了动,随着秦松的败退,又恢复了平静。
月光倾泻,如纱如练。温客行那艘一看就很贵的船飘在水面上,也成了点睛一笔,为如画的景色添着光彩。盈袖蹲在水边,一边玩着水,一边欣赏着温客行吹走的曲子。心如静水,她能感受到自己筋脉间的内力沸腾,也就干脆坐下来打坐练功。
一夜转瞬。
第二日一早,温客行借口顾湘生气开走了船,又殷勤地准备了马车,再次邀周子舒他们同行。可能是听曲识人,周子舒对温客行的戒备放下了许多,没有卸磨杀驴,而是默认了他跟着。不过,他还是将温客行赶到外面赶马车。一路上快马加鞭,他们很快到了湖州地带。
张成岭得了温客行的锦囊妙计“烈女怕缠郎”,几次三番地请求要拜周子舒为师,可惜他太要脸了,这一妙计用出来威力大减,没什么成效。张成岭倒是越挫越勇,私底下已经自顾自地认下了这个师父。
总算将张成岭平安地交到了三白山庄赵敬手中,还没寒暄几句,他们就跟着来报信的人拐了个弯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了。
桃红柳绿围堵傲崃子,两方剑拔弩张。沈慎及时赶到,把桃红婆和绿柳翁打跑,他自己也想让他把丹阳派陆太冲的两个弟子交出来。傲崃子不同意,陆太冲的弟子们也遵从师命要跟着傲崃子。
沈慎恼羞成怒,打着保护丹阳派的旗号威胁傲崃子交人,傲崃子可不吃这一套,两个人也剑拔弩张起来。此时赵敬带着一大堆人及时赶到,三言两语解了冲突。他倒想将人先留下,可傲崃子坚决不同意,赵敬也不好勉强,只能看着傲崃子带着人毫发无损地离开。
傲崃子走后,赵敬热情地把周子舒他们几个介绍给沈慎。沈慎见张成岭还活着,抱拳道谢。接下来就是宴饮,盈袖不耐烦这个,草草吃了几口就溜到外面去玩。在后院,她碰到了同样找借口出来的周子舒。
盈袖跟周子舒话别,她还是决定留下来陪张成岭。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张成岭要面对什么,可是只留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面对陌生的人和事务,她不忍心去看张成岭眼底的惶恐。
“想好了,真的要留下来?”
“嗯,我们是朋友嘛!我已经做好要为他两肋插刀的准备了。”盈袖点点头,少女意气风发,仿佛清风明月都是为她而生,围着她转。
“老啦,真是老啦~”周子舒叹了一句,想当年他在盈袖这个年纪也是初出江湖,少年意气。可惜他一步错,步步错,一路走来赔光了所有,只剩两袖清风和一身疲惫。
盈袖只是出来透了透风,就又回到了张成岭身边。因为一个琉璃甲,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找张成岭的麻烦,她得守着他。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又有风波乍起,将席间的人引走了一部分。之后便有人来趁机要掳走张成岭。好在温客行留下没动,根本没用得着盈袖出手。
宴席就此散了,张成岭和盈袖被赵敬安排着在邻屋住下。盈袖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张成岭惶恐的叫声。她披着衣服闯进张成岭的屋子,才发现他做了噩梦,口中不停地叫着爹娘哥哥,声声泣血。
盈袖困得不行,没有什么温柔手段来安抚他,只是一针睡穴点下去,一劳永逸。周子舒和温客行连夜偷偷离开,连道别的机会都没留给他们。
隔天一早,沈慎来问张成岭周子舒和温客行的身份,结果他一问三不知,气得沈慎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告诉他不要忘了镜湖上下几百口的死,赵敬在旁拼命劝解。
这两人态度迥然,张成岭明显更亲近温柔些的赵敬,没想到盈袖反而喜欢往臭脾气的沈慎身边凑。他们也没在三白山庄待多久,只稍稍修整了一下,赵敬和沈慎就带着他们俩千里迢迢赶往了岳阳。
“贝贝,你怎么更喜欢沈师叔啊?他太凶了。”五湖盟张成岭从没亲自到过,所以这些人物都是在爹娘哥哥口中出现过的,到底不如他亲自交往过的盈袖亲近。故而这些天,两个寄人篱下的小孩感情更是一日千里。
“你要知道,温柔有可能是个面具,但暴脾气绝对不是。”盈袖摇头晃脑说着自己的歪理。“我宁可得罪了人后他当场给我一刀,也不想他在我面前时说无事,返过身来背刺我。”
“你是说,赵师伯他……”
“我可没说。”盈袖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他们很快到了岳阳,张成岭和盈袖被移交到五湖盟盟主高崇的独生女儿手上。高小怜温温柔柔的,处事却干净利落,把他们两个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张成岭很喜欢这个师姐,盈袖也愿意亲近这个姐姐。
对了,盈袖还通过自己的蛊虫发现,周子舒的气息忽远忽近,但是一直都陪在他们身边,一直进了岳阳城,但是她谁都没说。
高崇没过多久就朝着张成岭索要琉璃甲,张成岭一问三不知,他就苦苦相逼。盈袖看不过去,挤兑了他们几句,带着张成岭扬长而去。
可惜没有高崇命令,他们出不了岳阳派的门。高崇稍稍冷静了一点,让张成岭和盈袖安生待着,下去休息。
高崇派了一个徒弟随时跟在张成岭身边,张成岭不愿意被人跟着,与他产生了争执。高小怜及时出现,把人劝走,又带张成岭来到二代弟子的院落,让他跟着一群小孩子一起练功。不止如此,高小怜还连连替她父亲解释,开解张成岭心中的郁气。
可惜了,高小怜这边一走,院子里教小孩子们练功的那个弟子就阴阳怪气地嘲讽张成岭,将高小怜积累起的那一点点好感迅速败光。
盈袖最喜欢收拾熊孩子了,张成岭被人奚落年纪大还功夫不好,基本功甚至不如小孩子。盈袖就赤手空全打得这个院子人仰马翻,从此奠定了她不好惹的地位。
挫折教育还是有点儿用的,奚落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咬牙站在一旁扎起了马步。盈袖不是五湖盟的人,她不用跟着练功,同时也不好在练武场上乱晃,有偷学武功的嫌疑。
为了避嫌,她只等在院子外面,每天等成岭练完了功,搀着他回房间。高崇派人来通知,他要带张成岭去祭拜五湖碑。盈袖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她被关在岳阳派久了,只心心念念想要出门去玩,可琉璃甲在她身上,她也不好就这么抛下张成岭。
好不容易到了祭拜五湖碑的日子,盈袖当着高崇的面将几个镯子套到张成岭的手腕上,其中就包括了那个装了琉璃甲的。
“那几个镯子里装的是什么我都跟你讲过,重点是这两个。”盈袖举着一黑一白两个镯子,将每个小格子都掰开让张成岭看里面。黑镯子里面是毒药,白镯子里面是解药。这里面无论哪一个,都是有价无市的大杀器。
“大丈夫光明磊落,用毒算什么本事?”高崇站在一边等得不耐烦,冷言冷语地讥讽。
“对了成岭!”盈袖故意提高声音,“若是真的有追杀的人来了,你一定要记得先跑,把高大侠留在那里也没事,高大侠长了你几十岁,又是大!丈!夫!他来断后,即使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你可不一样,你还小着呢,要保全自身,你家的仇还等着你来报呢。”
一字一句,都是故意说给高崇听得。这老头被刁钻丫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也没反驳一句。
“乖,你去祭拜五湖碑,我出去玩。等晚上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盈袖说完气人的话,又难得贴心地补了一句。
“哼,这还像句人话。”
“成岭!高盟主他们家的岳阳派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我都快要憋死了,这次出去一定要好好松快松快!”
“你——”
“哎呀爹,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误了时辰了。”高小怜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推她爹爹快走。这么多年了,她都没见识过自家爹爹这么幼稚。明知道人家是故意气他的,还一气一个准,那胡子翘得都快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