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衙门后,辛月带着他二人迅速找医馆,暮寒之受着伤,她本想把他手中的霍雪歌接过来,但又考虑到霍雪歌这人把名声看的重要,又缩回了手。
不多时,天色一阵风云变换,大风呼啸而来,浓厚墨黑的云层聚集在人的头顶,这是暴风雨的前兆,南方二月极少暴雨,真是见鬼!
辛月的太阳穴猛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能再拖了!要是还赶不到医馆,怕是都要淋湿了,她伸手一把接过霍雪歌,喊了声:“跟着我!”便奋力往前跑。
暮寒之看着自己双手一空,有些怔愣,他昨夜运转内力为霍雪歌疗伤,此刻不能再强行调动内力运转轻功,否则马上也要倒下了,他迅速跟上了辛月,行动间有些迟缓。
辛月在前跑着,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面色太过苍白,身形也有些摇摇欲坠,额头也是直冒冷汗,怕是快要撑不住了,这样下去若是再受风雨,只怕也要撑不住了。
她身形一顿,看到了路边一个馄饨摊正要摆摊收拾,眼神一亮,这不是她和李未言之前来过的馄饨摊嘛,老板是个热心人,还借她碗一用,摊子上方有个撑起来的顶棚,老板娘因为下雨天没人才撤摊子,这顶棚确是可以避雨。
辛月赶忙跑上前去,“老板娘,我这夫郎此刻身体快撑不住了,天色快要下雨,能让他到你这里暂避一下嘛?我去去马上回来接他。”
说罢,掏出十文钱给老板娘。
“哎?妹子,还掏什么钱啊,快快去吧,我这棚子就摆在这里,谁来都可以避雨的。”那老板娘一边收拾,一边爽快的说道。
辛月强塞给老板娘钱,“老板娘收着吧,劳烦给我夫郎接杯热水再走。”说罢,她盯着后边赶上来的暮寒之,说道:
“暮寒之,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送去医馆,马上过来接你。”
说完,她又顶着强风出去,昨夜那件外衣此刻也让她全部裹到霍雪歌身上,风太大,冻得她有些瑟瑟发抖。
但此刻,她只能咬着牙顶着风前行。
暮寒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口有些酸涩,有些神思不属,他的神情让老板娘看到。
“嗨!到底是小年轻,才要分开就不舍了,想当年我也是,刚娶我夫郎的时候,一刻也不能看不见他。”
老板娘的话拉回了暮寒之的思绪,他端着老板娘给倒的水抿了一口,竟是不舍吗?他有些迷茫。
终于到了妙春堂,那里的老大夫都认下她了:“哎?娘子,你这又有夫郎受伤了?”
她有些不赞同的看着辛月,饶是男子嫁给她,也不能如此天天受伤啊。
辛月没时间细说:“大夫,救救他,风雨太大,您这边有伞吗?我借一把,回家去拿伞,马上就回来!”她顺手抛下了十两银子,接过大夫给的伞,然后飞奔出去,雨珠此刻已经噼里啪啦的从云层中落下,道路上的人们此刻匆匆赶着回家,人流攒动,车马穿行,溅起了一地泥泞。
风雨飘摇,暴雨如注,辛月顶着风雨前行,这雨真是太大了,她身上被雨淋湿了半边身子,暴雨中的雨珠砸的人生疼,她的裤腿上泥水横飞,此刻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抚了把额上的水渍,漆黑的长发被她伸手撩到而后,她看起来狼狈极了,但目光依旧沉稳,她本可以不管这二人,但虽说是他们两个给她引来的祸端,但他二人最终还是为了救她才成这样,她做不到坐视不理。
一路疾驰,等她回到家中时,她爹和一众奴仆在正厅坐着,正商议着如何拿银子去疏通县衙的关系。
辛月这一回来把她爹吓了一跳,她整个人湿哒哒的,活像水里跑出来的水鬼,此刻那把伞上的水珠落下,隔着雨幕形成一道雨帘在她身前。
她也不管她爹有多么吃惊:“阿辞,给我准备四架蓑衣,四把伞,阿柳跟我走。”暴雨天气,她也不能带太多人,便找了奴仆里男性身形最高大的辛柳去照顾。
“月儿,可是那两个男子出事儿了?”刘进郎忙问道。
“是的,爹,我现在要去医馆,您在家待着就行,我们就在妙春堂。”辛月看着暴雨,拧着眉道,这雨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味,她有些急切。
穿好蓑衣,辛月又去拿了三身干净衣裳,揣在怀里,带着辛柳匆匆走了。
刘进郎站在厅中望着雨中辛月的背影,有些担忧,他感觉月儿好像与他越来越远,有些事情也不让他知道,让他有些不知从何开口。
辛月带着辛柳很快就到了医馆,她将衣物放下,又吩咐了辛柳照顾霍雪歌后,迎着暗沉的天空,趟着半个小腿高的雨水,跑去找暮寒之。
老大夫嗫嚅着想说些什么,这人到底是对她夫郎有情无情,若是有情,怎会让他受这么严重的伤,若是无情,这暴雨天气居然还要去接人。
现在的小年轻,真让人看不懂,她摸了摸下巴,继续给霍雪歌诊治。
等到辛月回到馄饨摊前,只剩下暮寒之一人,他坐的笔挺,似一柄寒光熠熠的利剑,双眸注视着下着暴雨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卓沿上,仿佛一件名贵的瓷器,远远望去,像是要乘风归去。
辛月拧着眉走到他跟前,本想将手中的蓑衣交给他,谁知刚轻推了他一下,他的身子便瘫软着倒下,辛月迅速伸手,将他揽在怀中,此刻他的双颊绯红,看着像是发烧的样子。
她伸手捂上他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但他躺在辛月怀中时还有意识,他贪恋的感受着她怀中的温暖,独行一十八年,人生中他从未感受过一点温暖,他是工具,是冷千阁的利刃,阁主说他不需要感情,可是,他也是个人,怎会不贪恋温柔呢?
世人皆嫌他貌丑无颜,倘一见到便避如蛇蝎,只有待在冷千阁时他才会舒服一些,因为那里的人都是工具,而工具,趁手就行,何须好看与丑陋。
可辛月此人,见到他时,满目星光,仿佛在欣赏他的面庞,每每与她对视,都让他感到心口一烫,从没有人直接的欣赏他的容貌,可笑!她是在羞辱他吗?可几次三番下来,她还是那样直白的欣赏的目光。
而且,她待他只像个普通男子一般,从未将他当成一个杀手,冷千阁的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一柄无所不能的利刃,他武功卓绝,没人能伤的了他。
可她不同,尽管她没有武功,他也不需要她的保护,但她却会保护与照顾他,用着各种可笑的方式保护着他的自尊心,尽管他知道,她并不是爱上他,只是出于她的礼节与尊重。
如果有男子能嫁给她,想是会极为幸福,他可耻的想着,如果是他能嫁给她呢?她划伤手臂为他们买伤药,她在狱中的悉心照顾保护,还有她刚刚本可以无视他的伤,却还是为了他去打了衙役,一件件事在他眼前浮现,他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用心,可他的心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可没有如果了,他们背叛了冷千阁,他和霍雪歌在下月十五没有解药就会死,一切的一切都会过去,他说不出口的心动也会随着他的身躯消散成一抔黄土。
辛月慌了神,看着他浑身充斥着绝望,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将蓑衣全部盖在他身上裹住他,扔掉了雨伞,将他打横抱起冲进了暴雨中。
“暮寒之!你可千万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