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这一晚寒宁光临过国公府,原本只有一半身体中风的段国公,彻底瘫了,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之外,全身上下每一处能动的地方,第二天仆人发现段信厚张着嘴流了满床的哈喇子时,吓了一大跳,连忙请示夫人请来大夫一看,中风竟然严重了。
云滢眼巴巴的看着大夫。
大夫摇头道“病人本就因刺激而中风,再次遭受了强大的刺激才会变得这般。”
云滢只当是段信厚得知了女儿的惨死遭到了刺激,并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连忙追问道“那那可还有的治?他若是一直这样,还能活多久?”
大夫道“治肯定是没办法治了,好生将养着,活的长久些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今后莫要再刺激他。”大夫说完,又开了一堆珍贵的药材,都是贵重续命的,想来国公府应该不至于缺这点药钱。
国公府如今是不缺,但不表示以后不缺,府中的铺子生意几乎都被抢了个干净,以前那些商行多少还会给国公一点薄面,让利一些,但现在,段信厚自己无法出面,从庶子中找来了一个想要培养出来管理府中营生的,年纪又太小,加上国公不得圣宠这件事几乎人人都知道,因此那庶子在外根本压不住人。
自从国公中风的消息传开之后,不但是外面的压力,还有一些铺子的伙计中饱私囊的越发过分,那些人都觉得偌大一个国公府,这瘦死的骆驼毕竟也比马大,他们贪墨一些国公府也倒不了,可是贪墨的多了,账面上到处都是漏洞,云滢倒是想要亲自出面管,可是只要她敢出面,那些所谓的宗室,就能立刻将她除族。
当府中的妾侍联合外人,撬开了国公府的银库,偷走了大笔的钱财时,彻底成了压倒云滢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国公府啊,想当初老国公还在的时候,那可是足以支持小透明一般的三皇子跟权势中天的五皇子斗的存在,若说皇城权势一分为二,那其中的一半都掌握在国公的手中,朝野上下,就连宰相都要退让三分,怎么到了段信厚的手里,连三四品的野生官员都能不给他面子。
云滢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已经爬上了细纹,可是她才三十出头,原本保养得宜的双手,如今变得无比的粗糙,从前只需要身着华服,享受着众人的伺候,现在却为了整个国公府的开销劳心劳力,她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能够为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谋算死自己亲表哥的女人,该狠的时候自然得狠。
这一日,云滢让人给在中山书院念书的小儿子送去了一些吃食和银票,又让人给已经远在常州的大儿子送去了一份家书,借着这些日子以来,众人照顾国公辛苦为由,分发了一些肉食犒劳大家,夜深人静,众人不正常的昏睡,云滢来到段信厚的房中,拿起一碗已经冷了的补药,一口一口的喂了进去“原本我想着,让你跟外面那些人一样,在昏睡中等待死亡,但再一想,你不能动,又不能说话,昏不昏睡也没差别了,于是就这么着吧。”
段信厚转动着眼珠子看着云滢,满眼的不解和恐慌。
云滢笑道“我这辈子啊,做的最错的就是选了个你这么没用的男人,不过做的最对的,也是选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男人,国公府已经站不起来了,没有圣恩在心,没有大权在握,更没有担起国公这个称号的能力,其实倒也是迟早的事。”
云滢给他擦了擦嘴,将碗放到一旁“我们的两个儿子,后路我也给安排好了,老大今后是郡马爷,做爹娘的,不能拖他后腿,老二虽然只会念书,但他的先生视他若亲子,今后他大哥定然也会帮衬于他,也许没了这国公府,对他们来说反倒是好事一桩。”
段信厚喉咙发出怪叫的声音,他已经意识到云滢想要做什么,因此越发的感到恐惧。
云滢笑道“我走了,整个国公府已经是一汪泥潭,我又何必越陷越深。”
云滢说完,手轻轻一挥,便推到了桌上的油灯,桌布瞬间便烧了起来,段信厚瞪大了眼睛看着火势,拼命的想要爬起来,可是他再怎么努力,整个身体依旧不听他的使唤,他根本就爬不起来。
很快外面的火光也大了起来,段信厚目眦欲裂,那云滢,竟然想要烧了整个国公府,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的枕边妻,竟然是个如此恶毒的女人。
段信厚此刻的绝望无人能体会,他眼睁睁的看着大火舔舐一切,眼睁睁的看着熊熊烈火将他覆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火舌缠绕在他身上的剧烈疼痛,这世上有什么比清醒的看着自己被烧死更折磨人。
原本还毫无动静的屋外响起了奴仆惊慌喊叫的声音,他甚至能透过窗户看到他们跑来跑去的身影,可是没有一个人冲破房门进来救他。哪怕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喊叫,那些奴仆只顾着自己逃命,没有一个人管他。
临死前他想到了‘寒宁’,那个因为他一句情话就羞红了耳朵的少年,如果是他,今天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整个国公府烧了一天一夜,哪怕众人努力扑救,整个国公府还是付之一炬,并且死伤无数,在前院,一个烧成炭的人明显在床上挣扎过,却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下床,看他手上所戴的扳指,基本可以确认,这人便是中风在床的段国公。后院里同样有一个身着金贵布料,头戴华丽配饰的女人,身边还有两个奴仆打扮的婢女,这人应该是国公夫人。
远在常州的大公子刚收到家书,就听闻了家中的噩耗,连夜回来奔丧,府中的那些庶子庶女基本都没了,那些没有烧死的奴仆,兄弟两个也都放归良籍,算是为他们的父母积阴德了,曾经门庭若市的国公府,到头来,竟然仅剩他们兄弟两了。
战王府中,着实没料到云滢能如此狠得下心的寒宁也不免有几分唏嘘,段信厚中风之后,他便收回了国公府里的钉子,已经瘫痪在床的人,等着他的只剩腐烂,因此也没必要再过多的关注,而在这个男权大过天的世界,他根本没想过云滢会一把火将一切烧了个干净,偏偏这个女人,再次刷新了他对狠毒的认知。
很快,寒宁的人便寻到了云滢的踪迹,云滢这女人也着实有心计,制造了一场假死脱身,将整个国公府的钱财全都掏空,虽然跟鼎盛时期的国公府无法相比,但剩余的那些,若是不奢侈度日,她一个人一生无忧还是可以的。
寒宁让人抢了云滢的钱财,又找了个心思不干净的,当初云滢如何让段信厚哄骗‘寒宁’的,寒宁便如何让人哄骗云滢。云滢自知自己年岁不小,想要再遇良人根本不可能,但论姿色,她自然还是有几分的,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条件不错的,对她也很舍得,尽管被养在了外面做了个外室,也好过在外颠沛流离的生活。
只不过在日复一日的甜言蜜语中,云滢对自己本就颇为自傲,慢慢的心也就大了,从前她做过国公夫人,现在想要挤掉一个富商太太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直到那男人欢天喜地的告诉她,终于可以抬她入府了,云滢以为这将是个新的开始,却不想,在府中见到了她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女人。
孤云坐在堂上,那个对她甜言蜜语的男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云滢全然懵的不知所措。
孤云笑了笑“比起段信厚,我更恨你,表小姐,你知道吗,当年公子,其实为你也筹备了一份嫁妆,他说过,你作为他唯一的表妹,他定然要让你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他幸福了,他希望你也能得到幸福。”
云滢转身就想往外跑,可是守在门口的人一脚将她踹了回来,孤云见她狼狈的趴在地上,眼底闪过愉悦“可惜了,那份嫁妆,公子到死都没送出去。”
云滢浑身发颤的问道“你想怎么样?”
孤云将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放在了一旁,那清脆的碰撞声,让云滢本能的一抖,孤云勾唇一笑“我想怎么样?我这是为你好呀,表小姐,你如今已经身无一物了,离了这周家,你在外面要如何活,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哪怕你罪孽滔天,十恶不赦,只要你不想死,那便不会死。”
云滢看着那个对她甜言蜜语的男人,心中一阵阵的发冷,她从国公府里弄出来了不少银子,为了保险起见,她更是将那笔钱分散藏匿,可是那些钱,已经被这个男人给哄骗了去,说好会为她置办一份嫁妆,从新安排一个新的身份,正正经经的嫁入周家,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
孤云挥了挥手,旁人立刻退了下去,屋内无人后,孤云走到了云滢的面前“还记得公子拼死生下的孩子吗?”
云滢看着孤云“你要我偿命吗?”
孤云笑着摇头“小少爷没有死,那日我装疯将孩子带出去,找了个大夫给救活了,你知道,那孩子眉眼长得不像段信厚,也不像公子,反倒是很像夫人,如果你看到他,一定会认出来的,可惜,深闺妇人,哪里能有机会见到,我告诉你,小公子如今姓战,单名一个宁字,受尽宠爱,是京中无人不知的小王爷。”
云滢猛地抱住孤云的腿,哭喊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孤云,你放过我吧,你给我一个痛快,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孤云!”
孤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想要个痛快,自裁啊,我说了,你不想死了,便不会死,你若想死,我也不会阻拦。”
孤云没有对云滢做什么,只是告诉了她当年那些她不知道的事,可是孤云走后,才是云滢真正的地狱,这个周盛安,是个以折磨人取乐的变态,当第一鞭子抽打在她身上的时候,云滢绝望的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可是她不敢自杀,比起痛苦的活着,她更怕死。
当那两个恶魔终于有了各自的下场后,寒宁便和孤云一起来到‘寒宁’的坟前,孤云还如当年一边,哭着喊着公子,哭着说着这些年的事情,这么多年的等待和执着,这一刻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看着年岁不小的孤云,寒宁道“云姑姑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孤云抹着眼泪道“我要伺候小少爷一辈子,等小少爷成亲后,我还要照顾着小小少爷长大。”
寒宁无奈的望天,孤云的这个希望,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实现了。
就在寒宁觉得是时候了,可以拿下他那个木头爹爹的时候,他的爹爹,竟然要跟和亲公主成亲了!
寒宁顿时满心卧槽,苍了个天的,还有人敢截他的胡!
作者有话要说重感冒加发烧,扛不住了,请两天假缓缓,然后我是武汉的,距离华南海鲜市场还不算太远,呜呜呜,希望没那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