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袁霏霏在家无所事事,跟还在搭配服饰的袁小迪扯皮。他对穿搭格外上心,时常在镜子前百般臭美,在那孤芳自赏。
袁霏霏瞟了一眼地上成堆的男士服装,什么款式都有,那边的衣柜都快被翻得空空如也,他还在焦灼的抓头烦恼,选择困难,倍受煎熬,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
袁霏霏凭眼缘随便捻了一件递给他,换好衣后他弟还真不赖。
袁小迪皮肤白,穿着黑色衬衫和长裤,衬得他的五官线条很流畅,所有聚焦点都上移至他好看的眉骨上,但他不悦的皱了皱眉,说:“姐,这衣服不适合我啊,你怎么尽挑些黑色的?我一个青春正茂的少年,就要避免穿这些显老的衣服,以便让人觉得我少年老成。”
袁霏霏接过他脱下长袖的黑衣,幸好稳住了气压,才没跳起来给他一锤子,她急忙争辩道:“黑色无法修饰你的帅气是吗?怎么就不行了!既显瘦又能让你从视觉上,看上去特别特别成熟。”
她浅浅地笑:“黑色是最好看的颜色,不接受反驳,不用说什么来反对我,说什么你都是对的。”
袁小迪欲说还休的嘴,被打来的电话堵上了,挂完电话,他急得打转,烦闷抓发,塑了一早上的发型被不小心搞乱,他又止不住暴躁叹出气:“哎,我的妈,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袁霏霏笑出声,双手环胸,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对他开玩笑:“约会啊?这才几天就勾搭上了,这么神速吗?”
她把他摁在座位上,拿过卷发棒很熟练的为他打理乱发,察觉到他激动到落泪的目光,笑着径直说道:“既然喜欢人家,那就得拿出点诚意来,待会吃饭你记得先付钱。虽然这不能代表什么,但连为喜欢的女孩消费的冲动都没有,谈恋爱是真没必要了。”
“可是她说自己不差钱,不需要我请,aa就好。”袁小迪嘟囔道:“还没成,我还没表白,考虑到我们老师有高血压,怕到时候被逮到,老师那口气没缓过来当场倒地。”
袁小迪:“对我们会有负面的影响,对我而言倒无所谓,主要是对她的发展不好。”
“喜欢一个人,有这么强大的魔力?你不说你是我弟,我都不敢认你了。说着,她顺道吐槽了句:”你说的还真不像出自你脑子的话。”
“没办法,她家相当于书香门第,爹是本地的市长,她妈是大学教授,本人各种优秀头衔,在班上是众星捧月的待遇呢。”
袁小迪:“你弟手指都勾不上,配不上她吧,只能当当朋友,在梦里肖像一下得了。”
“亏你有自知之明。”
“哎,我在开玩笑,再怎么说,我本人又不差!你别打击我的自信心啊。你知不知道鲁迅说过,自信心是走向胜利的基石,没有这种坚定的信念意志,我们怎么会为如今繁荣昌盛的伟大建业!”
“你别跟我贫了哈。”袁霏霏摆正他的头,替他理好发型,认真扫了几眼,道:“还真别说,这样打造一下,还是能看的。”说着,她一道下了楼,目送他骑着自行车远去。
阳光装满他微陷的肩窝,他猝不及防的转过头,在和煦的微风中笑了起来,有种开朗的精神气。
可能出太阳的天气太过难得,微茫很怡人,让人不自觉想打开心扉。袁小迪对她扯破喉咙大喊道:“姐,我现在都不闹事了,你都不夸我几句。”
袁霏霏站在门边,旁边盛开的鲜艳花簇,同她身穿的碎花裙交相辉映。她似笑非笑接话:“你太棒了吧!”
“你也太敷衍了,谁这么倒霉,投胎做了你弟,下辈子无缘再也不见!”
他坚.挺的背脊,乌发在风中飞扬而起,全身上下都是满满地少年感。
她弟还活得好好的。
袁霏霏想笑,笑意蔓延至眼角又硬生生停住,眼角一热道:“你放心,只要这个家还没倒,你永远都是我弟,逃不了的。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开了挂!”
袁小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稳住方向,自行车在半路歪歪扭扭的转,风过林梢的唰唰声下,他一脸嬉笑回头看她,所有到嘴边的话语,都融入了这片灿烂又祥和的景致里。
极其罕见的和谐下,他却趁她不注意,猛地吼道:“姐,说这些煽情的话,又不能让我回心转意,以后照样怼你,没办法,谁让你我有血缘关系呢?”
袁霏霏只差没把拖鞋扔过去,对他好不容易产生的心软消失殆尽,她冲他叫道:“袁小迪,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半路截杀,让你连妹子都见不成!”
系统冷漠的说:【结合你近日好心帮助他人,所得的点数总共为幸运值66好感值233】
系统再不出来说话,她都要忘记它的存在了。
袁霏霏诧异的问:“你不出来催促我吗?”
系统:【凡事靠自觉,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需要我多问,也应该明白如何去做,抉择的重要性。】
远处他昂首阔背的样子化成了黑点,隐匿于由光照聚集成的平行线上。
她无意想到琬莹,接上话:“那之前你传递给我的任务信息,必须要做吗?”
只要能帮他人,她必会尽力为之,但超脱了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与其帮还不如不帮,到头来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尤其当她救了小曦姐之后,得知有另一个人替她葬送了生命,很不是滋味。
系统:【我只负责把相关信息提前告诉你,至于你帮不帮,跟我没关系。】
“好。”
~
周日她去了学校。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她快速穿过无人的走廊,向绘画室的方向奔跑,一缕风吹来,却撞到了迎面出来的人。
一瞧是魏荀。
他们擦肩而过,两人皆是一愣。
余光里小饼干在那左右走动,早就候了许久,她来不及多想,朝他眨眨眼笑了笑,随后走进教室的同时五指扯紧了裙尾,心怀忐忑,举目四顾了会,坐下都无法安心。
“既然承诺了我,请务必做到潜心专注,尊重你手中的每部作品,它们是好是坏全凭你来创造,等同于你掌控了它们的生死。”
“我明白。”话是如此,可她满腔疑惑无人可解,类似‘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说过一周的双数会在学校吗?’等等。他的话,她一直记在心上,一时间愁绪如窗外剪不断的藤蔓,快要密密麻麻将她包围。
直到一支笔狠狠地打在她的画纸上,啪嗒一声巨响掉在地,力度不留情,她吓了一跳,惊魂未定,脸色发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意识到自己竟然三心二意了,还是她们1v1辅导的第一堂课!
小饼干目光炯炯,锐利又冷漠:“既然不想画,静不下心就不要动笔,你的画随时随刻折射出你的心境,焦急又浮躁。”
袁霏霏:我错了。
小饼干用笔随手画了一撇,皱巴巴的脸上显现出似有似无的怒意,面无表情的说,“你画的这一笔,连幼儿园的孩子都画得出来,你为什么而来,又想应付谁?”
“我不想逼你,但请你及时吸取教训,永远别欺骗自己。”
她粉白的脸上交织着自责和羞愧,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一样,可越是这样,她冷静地越快,从容不迫的接过笔,什么杂念都抛至脑后,耗费了两个多小时的画,逐渐成型。
画完后,她承认错误,一脸真诚,抢先弯腰道歉:“对不起。”
小饼干把手中快吃完的饼干,放进精致袋装里,拿过她的画,怒意降了大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技巧之类的方法。
她语重心长的说:“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不是任何人都有你这么幸运。”
袁霏霏欲回话反驳,但看她丝毫不像在开玩笑,又憋了回去。
照射而来的光镀在她身上,像极了晒在夏日的红棉袄,那闪烁着的丝绒散发出细腻的光泽,无形之中显得她特别慈蔼。
“谢谢,老师辛苦啦。”
小饼干递给她一张纸:“填一下。”
填完表,就放她走了。走在廊道上的袁霏霏仍然觉得愧疚,便往回倒退了几步,发现小饼干还驻留在那,随后她疼痛难忍的抵着大腿,脚步挪动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终于坐到了位置上,动笔画了进来。
旁边有两个女孩走来,也有意朝里面偷偷打探了几眼,窃窃私语着。
路人a:“好久没见到她女儿了,我记得是在我们学校读书的。”
路人b:“不是发生意外了吗?之前是在抢救,不知道醒没醒过来,听他们说好像是车祸,哎天降灾祸...”
袁霏霏怔了几秒,隐约感到不对劲,直至走到花瓣纷飞的教学楼外,才察觉两旁种植的参天大树,飘起了不知名的粉花,走了没几步,耳边只有哗哗的风声,强烈的光线下她竭力睁开眼,前方好似有个人,坐在缠绕着青藤的长椅上。
花瓣落至他的发梢,秀儒的脸上透着几分温软,一片宁静中他压在书角的手抬起,风翻动着书页,那头也随之微微上扬。
身边走过刚刚两位路人,她们掩不住娇羞的笑,迅速离开了。
魏荀干脆合上了书,两腿弯曲,那道深沉的眸光准确无误定在她身上,露出熟悉的招手模式。
真的像在逗奶猫一样。
可能是有风力左右和花瓣帮衬,他刀削的脸部线条被柔化,不切实际只道是似真似幻,她下意识屏息,清醒过来后心底欣喜,一步步贴近他。
他们无声对视,彼此的目光好似有几缕触摸不到奇异力量,类似亲和力。
“你在干什么呢?”
“工作。”
“魏老师,今天我穿的好看吗?”
“恩。”
“好看的话,那一起去散步好不好?”
魏荀颔首,竖于两侧的手,灵活自如拿着书。
“在看什么呢?”
“《拖延心理学》”
这阵子还没练嗓子,越拖越不想做,到头来进度为0,连练习的心思都荒芜了,于是她问:“怎么治拖延呢?有时候做一些事必须需要强大的动机,但我连兴趣都没有,就容易找借口,将那些刻不容缓的事情一拖再拖。”
魏荀:“你会不会烦闷?”
“会啊!”她想起做不出数学题时的苦闷,在他若有若无的笑意里,佯装不在意,模仿当时焦躁的状态,道,“我应该做出这道题的,我应该惯以热情对待每一件事,但为什么我不能?”
袁霏霏恢复原样,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开玩笑:“身心备受煎熬,感觉自己脑袋上挂了个保龄球,随时都可以把我带走,送我上天。”
魏荀:“是的,拖延症让人很容易焦虑,一般行事不够谨慎的人,更容易涉及到危险的行为,导致品性恶化,比如抽烟、喝酒、吸毒等等。”
“不仅会影响健康和情绪,还会消减你的意志力。合理的方式具体如下,第一你可以设定多个短期目标,规划时间,其次有空出来散散步,愉悦心情,没必要恶性循环,那样只会无济于事,最后可以尝试摸清自己何时做事最耐心,毕竟每个人注意力集中的长短和时间都不同。”
教科书级别的回答啊!
袁霏霏心底乐开了花,擒着甜美的笑,就像夏日甜度百分的芒果碎碎冰,柔声道:“噢,谢谢你呀。”
她们漫无目的走,花瓣雨悠转于半空,划至脚底。她穿着洁白的长裙,胸口处绣了几朵娇艳的花,却比飘在她肩头的花瓣还沁人。
魏荀只看了一眼,就不动声色的别过头。
不知不觉,你一言我一语,她们走出了学校,来到了车水马龙的街道。
袁霏霏匆匆扫视周围,发现那日事发现场被封锁了起来,蛋糕店也开始重新装修,一切都在修复重修。
还好,还好。
感慨之余,她绞尽脑汁找话题,随便问问:“魏老师,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他眸光未变,一字一顿的说:“高中生最好不要早恋。”
袁霏霏:“....”
她想了想,抬起头,澄澈的眼,倒映着满空飘浮着的云絮,声音轻轻浅浅如她的步子,“我喜欢别人,一定会让他知道。”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往往距离越近,就不敢轻易越过雷池。”
“你的初恋。”他顿了顿,眸光内敛又深邃,继续道:“是你的故友吗?”
“是啊,我喜欢他很久了。早在他拯救我的那刻起,我就坚信他是我一直要等的人。”
“恩。”
她窃喜,故意说:“你不好奇是谁吗?”
“不涉及隐私,你可以说出来。”
“魏老师。”
魏荀恍若未闻的挑眉,看向她半会,喉间溢出一个性感的字音,“恩?”
意料之中,袁霏霏低笑,指了指旁边的老婆饼,道:“你想吃吗?”
“可以试试。”话落,她立马去排队买,他则站在绿荫下等着。
叫卖声连绵不绝,终于等到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她回头去找他的影子。
还好他依旧站在那,身姿欣长又挺拔,她竟下意识松了口气,倏忽她们的视线穿过人山人海,不做痕迹的对接上。
袁霏霏付完钱,拿过热腾腾的老婆饼,等着红绿灯,接着走过马路,从人挤人的缝隙里挤出来,但她还没走到,就已经忍不住想大喊,随后停伫于原地,对他兴奋的招手:“魏荀!!!”
等她走近,看他默默凝视着自己,勾起唇笑着问道:“在看什么?”说着,她痴笑了几秒钟,暗想着肯定是看她呀,明知答案的她还是控制不住想捉弄他。
“在看你跑的样子。”
“老师,形容一下。”
“像头正在打磨的牛,累得晕头转向...”
袁霏霏轻轻地喘息,笑瞬间凝到了唇角,为了掩饰尴尬,她直视他,纠正道:“你说错了,是跑向你的样子。”
“是这样吗?”
她点头,义正言辞道:“没错!”说着,他向她走近,探来的手指间印着绿荫下的斑驳,卷来他的气息,她的心猛地收紧,掀开眼,视线跟随他灵活的手指,停在她的刘海前。
魏荀捡下形似心形的花瓣,二话不说打算扔掉。
袁霏霏一急,微微踮起了脚,夺了过来。
“怎么了?”
“这么好看的花扔掉多可惜?”
“喜欢可以把它当作书签,暗示自己努力,以后应该就会有学习的干劲。”
袁霏霏了然,突然灵机一动,戳了戳他道:“老师,会照相吗?”说完,她把手机递给他,又把花含在唇角,水灵的眼眨巴了几下,机灵的笑道,“照几张给我。”
魏荀没拒绝。
他看她躲在树背后抬头,或是仰着头展现优美的曲线。她的眼睛很干净,额头、鼻梁、嘴唇都不算突出,带着弱不禁风的柔软美,但笑起来又特别娇憨,犹如此刻明媚的阳光。
“魏老师,发什么呆呢?照了没?”
“在拍了。”
她跑老远,在树旁边给他比心,手臂都举僵硬了,可那边的人一动不动的姿势,让她着急的喊着:“好了吗?”
“没。”
“现在呢?”
“好了。”
袁霏霏敲开相册,上下翻动,没有最新的照片。她纳闷的抬头看他,在接受到她的不满后,他漫不经心的转过头,语气听不出有起伏:“用我的手机照的,回去发给你。”
“为什么呢?我手机满格电啊。”
“你给我的时候没解锁,我看你摆好姿势了,不想出声打扰你。”
袁霏霏闻声点了点头,不免诧异。她记得给他的时候特意开了锁,除非他自己不小心按到别处,又上了锁。
然后,她踮起脚,顺其自然揽过他,用自己手机咔嚓了几张,在他怔愣的注视下,她笑道:“过几天不是要小测了吗?魏老师就是我的锦鲤呀,看了这些照片,我就更有动力了。”
“花不是更好吗?”
“花怎么能比人鲜活呢?”她咬开老婆饼,入口满是肉沫和菜香,咀嚼时丝丝肉香在味蕾绽放,她不由闭上眼,尽情享受着美味。
一睁眼就看他瞟了过来,又悄无声息的转过头去,她催促道,“快吃,没准吃完这个老婆饼,以后就能讨到一个妻子。”
“看命。”
“命很玄乎的,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超脱世外的事吗?比如转世、重生...”她明白一般人都不会相信这种玄乎其神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次重生她捡回了命,也永远不会信脱离现实的事。
果不其然,魏荀摇了摇头,“不信。”说着,他话锋一转,“不信有鬼怪,但我信得过世间所有的妄念和真诚都可以超越时间,挣脱时空的束缚,抵达另一个人的心中,可以被听见,被感受到。”
她隐约感受到话里别有用意,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她听见他说,“你的故人会听见的,以后不用再哭了。”说着,他低垂着头掩饰了眸里的情绪,语气淡到快要被风吹走,道,“说错了,你的初恋不会愿意看到你难受的样子。”
袁霏霏:咋嗅到一股醋味,可能是她的错觉。
“谢谢你这么安慰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他一定能活得很好,不用再为我劳费心力,我也不用再成为他的累赘,让他继续受苦了。”
“不客气。”
她们一言一句的说着,不知不觉天空乌云密布,似有雨滴坠落,打在她的眼皮上,顺着她滚烫的思绪一路飞下坑洼,紧接着小雨淅淅,路人就像被惊动的鸟扑扇着羽翅另寻他境。
天空阴晴不定,随时可以劈来一道闪电,所幸当她们跑到屋檐下躲雨时,也只是挥洒些小雨。
前方成对的情侣披着大衣共赴雨天的场景,着实令人感人。她看着天幕没有倾盆大雨的趋势,突发奇想就扯了一把他的袖子,说道:“现在雨下的不是很大,我们可以尝试跑着回家。”说着,她又怕他拒绝,连忙补了句,“我不会感冒的,你身体素质比我好,应该也不会。最主要是我听说淋雨能辟邪驱灾,我们可以试试。”
“好。”
被答应的袁霏霏压下狂喜,率先牵住了他的衣袖,共步入雨幕里。她想自己肯定是羞傻了,脑子混沌,才会胡言乱语,还异想天开着在小雨里,展开一场浪漫的追逐。
现实太过苦感,她一淋雨,袭来的冷意让身穿着裙子的她,脖子不由自主瑟缩,只想放下不值钱的颜面,赶紧去避避雨才是正事。
但衣服都湿透了,没有后退的可能了。
突然,她感受不到猛砸头顶的雨,下意识仰起头,唇瓣猝不及防触上了他的手心,粗粝的肤泽比雨水的温度更为炙热。
袁霏霏茫然的瞪大了眸子,下一刻有人抵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往前推,被迫平视前方的她,忘记了说话。
“这场雨很冷,你需要衣服吗?”
她看他浑身淋湿,雨丝贴着他的眼窝,从细长的睫毛上滚落,而他的笑意从未消失过,也不责备她,倒让她不好意思,不禁喃喃道:“不用了,对不起哦,我不该傻到想要淋雨,还要连累到你,到时候都感冒,可不好了。”
“很少人会有这样特别的请求,你很不一样。”
“恩...你会不会很冷呀,要不我们再去躲躲?”说着,她的声音降到最低,“虽然我们都成了落汤鸡,好像没有避雨的必要了...”
“索性直接跑回去吧。”
“啊?”她短促发了个音,只跑出了一半,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牵着往前跑。
掌间散发的热量比她的脸颊还滚热,她的另一只手无处安放,松开又蜷缩,如此反反复复,而目光不受控制看向他,停顿在他干爽的湿发上,还有他牵着她的手腕,那久久未松开的手。
她低喃着:“魏荀,终于不会让你来等我了,这次我可以跑向你吗?”发出的声音很快被噼里啪啦的雨声掩住。
“什么?”
“没什么。”
“.....”
她们逃到公交站台下。魏荀温润的脸庞露出淡淡地笑意,继而自然的松开了手。
手腕的力道瞬间消失无踪,但热度依旧长久储存,她有点不舍,本能拉过他的手,五指被迫交合,她有意无意摩挲过他指尖的茧,不自在的低头,却情不自禁无声的浅笑。
魏荀神色古怪,皱了皱眉,生硬的掰开她的手指,问道:“你冷吗?”
她不是自作多情的人,但总想着撩他,这样他就能早日心动,之后就会对她产生私情,会按照往常的轨迹再次爱上她,但她似乎忘了他不是普通人,他迟钝到凡人都拯救不了的地步。
袁霏霏还是不松开,强忍着退缩和怯意,久久注视他,笑着找了个借口:“我怕你感冒了,才想着帮你暖和一下手啦。”
说着,她当着他的面,托起他们交握着的手指,眸光带着虔诚,乖巧的凑近吹了吹,眸光灿若辰光,雨水也只是陪衬,她柔声道:“会不会不冷了呢?有没有感觉心底暖暖的,忍不住想喝杯优乐美?”
话题终结者魏荀:“更凉了。”
“....”
魏荀眼神意味不明。他忽然忆起那个夜里,有人在猛打他的手背,还沿着臂膀的肌理一路下滑,那丝既陌生又新鲜的错觉让他心不在焉,率先取下体感眼镜,打算纠出罪魁祸首,教训他个狗血淋头,转眼就见她透着润泽的唇瓣微张,又是哭又是叫。
最后他放弃了动手。
~
这天,她不堪重负,果然感冒了,坐在座位上接过考试座位表,一边擦鼻抹泪,一边咳嗽打喷嚏。
满座的抽纸都不够她用,故而她特地备了一袋,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通红的鼻,揣着一盒纸进出自如,只为了一杯能救世的温水。
早读一结束,小测紧接着到来。
不是规模庞大的期末,不用按照年级排名去到处寻找教室,小测仅仅针对班排名,她坐在排好的座位上,一眼就知道是倒数第三座,又瞟见后座还有两个吊儿郎当的人,不知为何感到庆幸,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倒数第一。
清早语文下午英语,
隔天数学下午物化。
平日备考下足功夫,
一雪前耻不再是梦。
她考完走出来,走廊上还很空旷,只有几个人,活蹦乱跳起来,瞬间神经气爽,连感冒所带来什么‘头昏脑涨,鼻子闭塞’等症状统统消失。该拿的分,一分不差,难题也拼尽全力了,八九不离十,该不会错得太离谱。
旁边稀疏几个人,她居然提前交了卷!
一想到,她起身时的细微动静,惊动班上在座的各位,不少人目瞪口呆,无不震惊看她慢吞吞的移步走出教室,连其他班的监考老师都取下了老花镜,从头到尾仔细打量她,又转头去瞅了瞅她写满的卷子,目有异色。
她高兴到想要一展死亡歌喉,悠哉哉的低声哼着曲儿,“我是只快乐的小精灵,只会干饭~今天不干饭就没力气做卷子哟~”走着就来到了娱乐区。
学校的娱乐区种类繁多,她先去了情侣谷,扎堆的恋人劝退了她,继而又飞奔去了酒吧,那里的环境恶劣到不行,炸裂的金属噪音,不堪入目的场面,混乱的欢呼声隔着墙都能飘出来,有了绝技那次俱佳的体验,她秒pass掉了。
最后太无聊,只能去图书馆。
袁霏霏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很排斥理科,任何东西都需要一个适应期,适度欺骗一下大脑,它就可以为她所用,爱上不可能感兴趣的事物。喜欢是件很难的事情,但也不是这么高大上,只要她足够用心。
铃声一响,考完试后,她折回了教室,刚收拾好书包,教室门口热闹非凡,一堆吃瓜群众堵在那不知道在张望着什么,直至传来有节奏的踩踏声,咔咔声越来越近,入眼是身穿警服的警察,那条垂落的银色手铐特别显眼,旁边上蹦下跳的人胆子一怂,噤了声。
一片诡异的惊恐中,为首的人喊道:“请问袁霏霏是哪位?”
下一秒,视线齐刷刷瞟了过来,旁人若惊弓之鸟,她站在显而易见的位置,其余人都自动避开了一条道路。
前来的警察一左一右,想捉住她的手,而她问心无愧,倒无所谓,在走之前同桌出其不意抓住了她,又对她摇头满是担心道,“别去,可能找错人了。”
“没关系,执法为民,为民除害。他们不会平白无故抓好人,也不会随意栽赃,有事的话,我甘愿主动承担责任。”
她在一群人围观之下走了出去,坐进警车时,手脚还很冰凉,四肢忘了动弹,侧头不经意看见了站在上面成堆看好戏的人。
各异的目光有戏谑、怜悯、厌恶,唯独其中站着的傅戾不一样,那眼神阴沉到见不到底。
袁霏霏是没想到的,才没开心多久,就进入了冰冷的审讯室。
被轮番轰炸几遍的袁霏霏,说得口干舌燥:“事发当天夜晚,我去游乐场玩到八点,太无聊就提前去了案发现场,又到处闲逛了下,接近十点才到的家,九点左右发生的车祸吧,再怎样,我也不会分神啊。”
他们面面相觑,“你的口供前后一模一样。”
“我记忆力好啊!”
警方叩击着木制的桌面,发出的咯咯声特易让人生畏,又问道:“我们挑出了近三日的街道监控录像,进行层层排除,千辛万苦找到了你。”
说着,他扬了扬头,另一个身形勇猛的大汉递给她一张纸张,纸上印刷的字体记忆犹新,这段话就是那日她随便编辑内容。
【周三大可不必往这走,从此阴间是路人。】
那天她情绪波动较大,居然健忘到忘记去毁损现场的证据了,即便这只是贴心的提醒而已。
“我..”她强行冷静下来,快速运转大脑,有条不乱的解释道:“那日我记得很清楚,正值中午,我去了奶茶店,接近下午去店里打印,因为我心情烦闷,所以内容是胡编乱造的信息...”
袁霏霏:“你们怀疑到我头上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但一个罪犯或是帮凶是不会自乱马脚,更不可能露出一丝破绽。”
他目光犀利,就像旁若无人的刀刃快要捅穿她的心,企图找到蛛丝马迹:“但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贴在每个街路口呢?难道也仅仅是因为情绪不佳吗?并非怀疑你,事关重要,所有疑点都必须排除。”
袁霏霏:“我可以出示不在场证明,也可以把醉酒驾驶的人带来,我从头到尾都未涉入这场事故。”
“这证据非同小可,你又如何辩解呢?这句话的内容,说明你应该是提前有所得知,却并未及时制止。”
她怎么阻止,拿自己的身板去挡吗?
袁霏霏知道自己粗枝大叶了,忙道:“我违反了社民良好准则,但我真的没有害人杀人的动机,你们找的证据可能只是偶然,总不能因为内容的问题,就觉得我有嫌疑吧?”
警察继续挖苦,冷声道:“真是可怕的偶然呢。”
焦灼里,可怕的沉默被无限拉长,当他们问不出话,也无可奈何她,只好起身,打算把她拷住,而她无力反抗,千言万语梗在心中无法言说。
总不能说,这是系统给她的信息。
实话实说,她算不上聪慧,但确确实实是想帮别人,当初她怕有个万一,就瞻前顾后想了自认为的万全之策,才会犯蠢到把自己引进局子里,再给她一次机会,绝不做损己的事情了。
当手铐牢牢贴着手腕时,她如坠冰窖,窗口有人吞云吐雾,而她的话到嘴边成了灰烬,无法狡辩的苍白。
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破空而出:“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