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渊眼底的亮光一闪而逝,转眼间恢复如常。
“很好。”他口中吐出这两个字,不知是在说衣服,还是在说顾昭雪。
齐轩在他的示意下,走到顾昭雪的面前,双手递过去一样东西:“昭雪姑娘,这是二爷专门为您准备的。”
顾昭雪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张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陆沉渊的脸。
她好几次看到他,没戴银色面具的样子,面容都不一样,难道就是因为他戴了人皮面具么?这面具轻薄细腻,完全贴紧皮肤,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是假的。
顾昭雪把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便已经换了一张脸,比她自己的容颜分毫不差。
只不过,之前的她是清冷孤傲的翠竹,现在的她,却是明媚鲜艳的牡丹。
就在这时,有仆从自外面进来,拱手说道:“禀二爷、七爷,府衙的人已经开始搜查红苔巷了,约莫巳时就会到咱们这里。”
“白冲安顿好了吗?”陆沉渊扭头问齐轩。
“已安排妥当。”齐轩点点头。
“传膳吧。”陆沉渊没再继续问什么,他对齐轩的办事能力还算放心,而且他知道顾昭雪还不曾用早膳,就让人把饭菜端到偏厅,带着她在桌边坐下。
顾昭雪内心似乎隐隐猜到了他的打算,于是默不作声地配合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别院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刻意等着府衙的人来搜查,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就跟平常的每天一样。
“会下棋吗?”用过早膳后,陆沉渊问道。
“棋艺不好。”顾昭雪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跟我来。”说罢,陆沉渊直接起身,带着顾昭雪到了书房。
虽然只是个暂住的临时别院,但宅子里一应俱全,就连书房也是有模有样,藏书颇丰。两人进去的时候,齐轩早已经摆好了棋台。
顾昭雪自认为棋艺算不得很好,曾经的她熟悉的是象棋、跳棋、五子棋,却对围棋没有丝毫了解。来到宸国之后,也是因为祖父喜欢,她才学了点皮毛,在山中陪祖父打发时间。
但她下棋,胜在一个“稳”字。
不犀利、不冒进,也不剑走偏锋,一步步走的扎扎实实,正如她的为人一样,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目标明确,毫无偏颇。
陆沉渊素来善于识人,从棋品观人品,对顾昭雪的了解也更深了一层。
何师爷带着人来的时候,两人的棋局正好接近尾声——顾昭雪的黑子在棋盘上呈大合大开之势,看似已经占据了主导;但仔细看去,陆沉渊的白子才是隐藏更深的,首尾相连,前后呼应,竟有种潜龙腾飞之感。
“我输了。”顾昭雪放下手中棋子,幽幽的叹着。
“冒昧问一句,昭雪姑娘的棋艺,师从何人?”陆沉渊也随即丢下棋子,开口问着。
“我祖父。”提及祖父,顾昭雪的眼神里闪过些许怅然。
“所以,你说你棋艺不行,也是你祖父的评价?”
“祖父常说我走的路子太稳,很容易被人预料到下一步。若是能出奇招,或许有所进益。”顾昭雪说道,“反正每次跟祖父对弈,输的都是我,棋艺能高明到哪里去?”
听了这话,陆沉渊有些无奈地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笑的这样开怀:
“昭雪姑娘,你知不知道,昔日的太医署丞顾长风,也就是你口中的祖父,是宸国的棋手第一人。他生平最为人称道的,除了一手堪称起死回生的医术,就是精妙绝伦的棋艺。”
所以,顾昭雪说自己棋艺差,完全是拿顾长风当做参照物来比较,她从未和别人下过棋,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到底达到了什么地步。
可今日一见,顾昭雪能在他诡谲繁复的攻势中,不慌不忙、不骄不躁,保持自己的步调钱进,最终也只输他两子,这样的棋力,又怎么会不好?
她大多数时候聪明睿智,可有时候也有些小天真,这样矛盾的性格同时在她的身上出现,却每一次都被陆沉渊看到。
***
前院里,齐轩带着一众护卫拦住了想要往里面闯的衙役。
“诸位,我等奉府台大人之命,搜查朝廷钦犯。全城所有的人家都要全力配合,你们这班阻拦,莫不是这院中有什么猫腻?”何师爷冷着脸,怒气冲冲地对齐轩说着。
他在两河府替周浩办事这么多年,向来是说一不二,没有人敢与他作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被阻拦在门外的情况。
“你知道这别院里住的是什么人吗?没头没脑地就敢往里面闯?”齐轩一点也不怕,“我们这里可没窝藏什么朝廷钦犯,你要是有证据,就拿出证据再来抓人。要是没有证据,就带着你的人迅速离开,我们家主子,不是你能招惹的!”
“说了半天,你也没告诉我,你们家主子到底是谁,莫不是在糊弄我吧?”何师爷的脸色很难看,“两河府也不是没有大人物,富昌侯府的二房老爷,北镇抚司监军的嫡亲妹妹和妹婿,哪一个不是身份尊贵?可他们听闻府台大人搜查钦犯,不也二话不说就配合了?”
“哼,这些人给我们家主子提鞋都不配。”齐轩冷笑,“何师爷,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然而,齐轩越是不表明身份,何师爷对齐轩的话就越是心存怀疑。
他看齐轩等人都是生面孔,而且明摆着不肯配合,心中越发笃定这别院有猫腻,于是手一挥,带着十几个衙役就想往里面闯。
可这些衙役怎么可能是护卫的对手?都不用钱进、钱刚他们这些暗卫出面,齐轩直接带人把他们胖揍了一顿,一个个地扔了出去。
末了,砰的一声关上门,连个正眼都没给何师爷。
这些护卫似乎早就得了命令,打人的时候专门往脸上招呼,所以这些衙役身上没有重伤,就是脸上非常难看。
何师爷捂着被揍肿了的半边脸,冲着大门吐了口唾沫,眼神中闪过一抹阴鸷,朝着身后的一个同样鼻青脸肿的衙役说道:
“看来这里的确有问题,你火速去府衙,找大人过来。我就不相信,这里能有什么大人物,连府台大人的面子也不给!”
衙役一溜烟儿地跑去报信了,而何师爷却笃定这里有问题,派衙役守着门口,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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