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人心，最不能直视

第二天一大早，青瑾回了苏氏，带着用了一夜准备好的医用品和“古籍”进了东府。

得知青瑾要进入东府的消息，顾青瑶一反往常娇弱惹人怜态把面前的医书狠狠扫在地上。

所有的事都和从前一样。

二姐姐如果进了东府，不出几日就会找到治天花的法子，那她幸苦了这两天又算什么？

可是，这两天她翻了所有能翻的医书，都写天花无药可医，那她的方子该怎么拿出来，又怎么和人解释方子的来历？

前世的二姐姐是如何说明方子来历的？二姐姐只是进了一次东府，说是古方，后来智哥好了，她拿到了方子，也没在意古籍的事。

顾青瑶恨铁不成钢地捶了捶脑袋，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从前她在祖母身边，只知道是一个古方，可是哪本书她倒是没在意。

从前智哥儿也染了天花，只是没在京城扩散像这次一样严重，二姐姐救了智哥儿基本上也就风平浪静了。

后来她闲暇问起，二姐姐只说是一个古方，再后来她……

“笨死了！笨死了！”怎么把这个问题忽略了？顾青瑶气的跺脚，二姐姐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方子？难道还要去寻孤云子道长，现在九门戒严，她也出不了京城啊！

顾青瑶也想过和顾青瑾从前一样进东府，这样别人问起来也有的说，可是这是天花啊！虽然有方子，她不会死，但是天花和旁的不一样，万一真染上了，就是康复了，脸上也会留下密密麻麻的天花痘坑，她这一身冰肌玉骨……

不过很快，顾青瑶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的顾青瑶扭头，看着旁边镜子里自己熟悉的模样，扶着稚嫩的脸颊，不，这不是她！

现在，京城的百姓因为天花的肆虐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宫里面的五公主，六公主也都相继被送出到了城外治病，旁的平民百姓就更是骨肉分离、哭天喊地。

现在城外每天因为一起天花而死的人一日日增多，她怎么可以像曾经的二姐姐一样，只想着拿着这个方子去救了智轩，就不把其他人的性命当人命了？

从前的二姐姐救了智哥儿，没想过把方子公诸于世，就连乾元那么小的孩子命悬一线，二姐姐也能视若无睹，如果没有她，二姐姐因为自私自利害死了乾元不自知，不说静王会不会因此难过，二姐姐哪里能安心过后半辈子？

每每想起那件事，顾青瑶心里冰冷一片，她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那天冷漠的看着乾元那么小的孩子命悬一线而袖手旁观的人是她的二姐姐。

二姐姐不会不知道龙乾元作为静王殿下唯一的嫡子，他死了，对静王殿下意味着什么，却仍然能袖手旁观……

怎能不让人心寒？

真是可惜了静王殿下如此偏宠二姐姐。

想起这些，顾青瑶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因为有她，方子才能现世，造福万民。

想到这儿，顾青瑶心里有了计较。以二姐姐的格局只能看到眼前，漠视人命，既然这样，那就需要她多想两步……

只是顾青瑶不知道，京城还有一个人和她打着一样的算盘，犯着一样的愁。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慕容氏。

听说顾青瑾进了东府，慕容氏的心里祈盼着青瑾能折在天花上，就算不能，也有留一脸的坑，看她还怎么狐媚龙寒远。

前世龙寒远用顾青瑾的方子救了乾元的命之后，她三次私下派人查探方子的来历，才知道安吉侯府还有这件事。

前世的安吉侯府此时就是个小透明，顾怀仪在边境默默无闻，顾怀礼不上朝也没人在意，沈氏有意掩盖天花方子的事，加上疫症多在城外爆发，京城没有大面积扩散，明帝有意压制天花的消息，免得人心惶惶，不派人专门去查，她还真不知道安吉侯府有治疗天花的方子。

这次京城的疫情不比从前，疫情来势汹汹，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京城内外感染的人不在少数。

这个方子若是能救了京城的人，她就是京城百姓的恩人，到那时她向皇后说，想嫁给龙寒远还不是水到渠成。

只是现在的疫情才刚刚开始，还没到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只有到了最危急的时候，拿出方子的她才是无可替代的。

只是她该怎么解释方子的来历呢？

……

沈氏年事已高，君氏满心都要照顾儿子，青瑾本想回了苏氏悄悄的进了东府，可不想苏氏一听，面上儿不动声色，私底下却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把事告诉了沈氏。

不消片刻，沈氏和顾青瑶就到了漱玉园。见沈氏和女儿来了，苏氏急忙退到东暖阁去。

“二姐姐……二姐姐，瑶儿听说你要去东府，东府现在危险着呢，太医们都在救治智轩弟弟，二姐姐还是留在府里吧！太医院也说要少走动才是。”顾青瑶见了青瑾还在，脸上有放松的喜悦，一个箭步上去抓着青瑾的袖子，生怕自己一放手，青瑾就会去了东府送死一样。

“瑶儿说到对，眼下东府乱成一锅粥，青瑾你还是赶紧回毓秀园去，在自己院子里少走动，别给大夫添麻烦了。”沈氏看着懂事的青瑶，一开口不由自主地训斥起了青瑾的不懂事。

青瑾对沈氏施了一礼，把怀里的盒子双手奉上：“祖母明鉴，孙女要进东府，不是孙女任性，而是孙女的万宝楼偶然间得了一本古籍，书里记载了治疗天花的一个方子，青瑾想拿去东府，若是大夫说可以用，智轩用了又能痊愈，也是两全其美的大功德。”

“古籍在哪？”沈氏听说治疗天花，脸上严肃起来。

青瑾双手奉锦盒动作不变：“回祖母的话，就在这锦盒里。”

青瑾昨天晚上忙活了一晚上才造出来的高仿，为了逼真，其中还有一些青瑾学西医时了解到的古老的奇形怪状的符号和图画。

沈氏一把抢来锦盒破开，顾青瑶也凑上去，只见，泛黄的书籍偶尔有几页已经残破不全。上面的文字图画，看样子已经有些些许年份了，其中有一些字迹模糊的地方沈氏和顾青瑶连意会都意会不出来。

不过青瑾事先都抄录在一旁了。

在前驱发热时，可用桑菊饮加减，在发疹初期，可用升麻葛根汤加减，形成脓疱时，可用玉泉散加减。

桑菊饮：

桑叶7.5克，菊花3克，杏仁6克，连翘5克，薄荷2.5克，桔梗6克，甘草2.5克，芦根6克。水二杯，煮取一杯，日二服。

加减升麻葛根汤：

川升麻1.5克，生甘草1.5克连翘壳6克，炙僵蚕9克，粉葛根4.5克，苦桔梗3克，金银花9克，干荷叶1角，薄荷叶2.4克，京赤芍6克净蝉衣2.4克，陈莱菔9克。水煎服，忌食辛辣刺激食物。

玉泉散

生干地黄各30克，葛根麦门冬（去心）五味子各15克，甘草7.5克。每服9克，加粳米100粒，水煎服。

“这就是你说的方子？”除了偶尔能看懂青瑾写的几个字，其他的符号分明就是鬼画符嘛。沈氏怀疑地直视青瑾。

“是！”青瑾一脸坦荡的直直迎上了沈氏的目光。

顾青瑶看着青瑾拿出和从前一模一样的方子，眼中泫然欲滴：“二姐姐，这个方子到底管不管用啊，智轩弟弟可是我们的堂弟呀。”

被青瑾坦荡的目光看的已经有所动摇的沈氏，听了顾青瑶的话，也重新怀疑青瑾：“是啊！天花上千年都是不治之症，这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方子。若是有用还好……”

沈氏话没说完，语气已经不善。

顾青瑶见沈氏有所动摇，低着头，眼睛珠子转了几转。

青瑾耐着性对沈氏解释道：“祖母是经历了三朝的人，见惯了大风大浪，天花来势汹汹，而且无药可医，夺人性命也在弹指之间，不说别的，就说这京城里的人，我听鸳鸯说。凡是得了天花出了痘的，三天之内基本上也就一命呜呼了。现在智轩已经出了一天痘了，太医院的人也没有拿出能救治的法子，这个方子虽然来路尚未查清，但是也可以一试。”

换句话说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比起青瑾有些惊慌失措，顾青瑶言行举止显得沉稳许多：“原来二姐姐也不知道这个方子究竟有没有用啊，瑶儿常听人道，同样的病症应用在不同人的身上都要开出不同的方子，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太医们开方子失之毫厘，也会谬之千里，既然二姐姐没有确定有没有用，不如先确定了再给智轩弟弟用。要是治好了智轩弟弟，皆大欢喜。只怕有个万一，反而白白耽误了太医们救治的可能性。二姐姐不如现在尽快先找人验证一下，若是有用了，连忙派人去给智轩弟弟送去便是了，若是不然也别耽误了太医们的要事。”

顾青瑶的一番话，说到了沈氏的心坎里，不得不说，自己的这两个嫡孙女，比起好大喜功，善于邀功请赏的青瑾，端庄典雅，恬淡不争的青瑶说的话更让沈氏舒心：“青瑾别莽撞，瑶儿说得对，还是先验证了方子有没有用最要紧。”

沈氏看着越来越沉不住气的青瑾，失望像潮水一样涌遍全身。

青瑾她怎么就不明白家族名声的重要性。比起她个人出的小风头，万一有什么差错......不是白白连累了其他姊妹。

顾青瑶也连忙附和沈氏，试着说服青瑾：“是呀！二姐姐，你要相信祖母，祖母不会害你的，要是平日里庄子铺子的小事也就罢了，有什么祖母也会给二姐姐兜着，可现在天花的药方，人命关天，太医院的各位太医又都在这儿，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再传扬开来，那可就不是安吉侯府关起门来的事了。”

“验证？”不救人怎么验证？青瑾在心里冷笑道。

药方有没有用，就像小马过河，试了就知道了。不让救人要给验证，这跟要证明你妈是你妈有什么区别？

青瑾目光仿佛一根利箭直直地射入了顾青瑶的心。

沈氏见青瑾目光不善，把顾青瑶往怀里揽了揽，对着青瑾再开口也没多少好气：“瑶儿说的对，事关整个安吉侯府不能够太随便。青瑾你还太小，不懂得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还是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