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鸳鸯，忠仆亦挚友
朝堂上关于太子和定王谁该去斋戒的问题风起云涌了一个多月，随着入冬的第一场雪落在京城，明帝的一道圣旨为两方吃了定心丸。
诏令三皇子龙寒远在京郊南处面对般若寺处带发修行，为国祈福。经空无大师算卦后，在初五日离宫为吉。
三皇子龙寒远当堂领旨谢恩。
比起定王和太子只等热火灶抢着钻，胡搅蛮缠、见了兔子也不撒鹰，三皇子没有任何条件的当堂领旨谢恩，激起了明帝心底的一丝愧疚。
明帝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他不介意找一个机会试探一下自己委以重任的两个儿子有没有盯着龙椅的心。
这一试探不出所料的让明帝整个人的心跌到了谷底。
明帝用太子牵制定王，同样用定王制衡太子，帝王心术之下，太子和定王都不会在这个当口被派往京郊外为国祈福，白白让另一方势力做大。
可决定是一回事，看着自己两个儿子为了那点蝇头小利争得你死我活，就是另一种感受了。
看着一向冷言少语的三儿子，在自己最看重的两个儿子只顾自己去时候能挺身而出，明帝的慈父之心油然而生。
想起般若寺住持所说的京郊南，能面对般若寺的地方，明帝记起自己在那里还有一片上好的庄园，索性大手一挥赐给了三皇子，并准许三皇子在此庄园里带发修行斋戒。
……
入了冬的岭南比京城温和许多。
绿柳小院
“姑娘，适才老爷让金嬷嬷送了两盒金银稞子和几盒上好的珍珠来给姑娘玩。我见姑娘还在午睡，就让珊瑚收到壁橱里，记到账上了。”壁橱就在梳妆台旁边，里面是一些精美的小玩意儿，青瑾日常送人或随手打赏给的。
青瑾午睡初醒，鸳鸯忙上前伺候青瑾坐定，一边服侍青瑾起身，一边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嗯。”大梦初醒的青瑾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表示知道了。
鸳鸯示意了珊瑚、璎珞，珊瑚便捧着脸盆走到盘膝正坐的青瑾面前跪定，璎珞也在一旁同珊瑚一样奉着钗粉脂油。
鸳鸯伺候着青瑾挽袖卸镯，青瑾才伸手向盆中盥沐。
洗了一把脸，青瑾脑子清醒了一大半。
看着远处前不久从北方飞来，已经筑好了过冬窝的大雁群，便要往窗户边坐。
鸳鸯待珊瑚璎珞下去后，伺候青瑾面向窗外靠着靠枕坐卧，又拿了一块轻薄的蚕丝被盖在青瑾的腿上。
这些日子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天的雨，上午才放晴，潮气有些起伏。
等青瑾坐好，鸳鸯从旁边的床桌上端来一盅汤，坐在青瑾榻边：“姑娘，小厨房里送上来的乌鸡红枣参汤，给姑娘保养身子是最好的了，姑娘用些吧。”
“不想喝！”青瑾果断的摇了摇头，看着鸳鸯端着的汤盅，那熟悉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舌尖上，不禁用手捂了捂心口处，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每天都要喝这么一盅汤，我好想吐。”
鸳鸯见青瑾惨白色的小脸儿喏喏地求饶，像一只活泼灵动的小鹿，心下一软，又想起前两日青瑾受了风寒的蜡黄小脸，继续正色劝道：“姑娘，你咬咬牙，一仰脖子就喝下去了。这些都是除湿气、暖身子的好药材连同膳食悉心熬制的药膳，比起那些苦的倒胃的药，给姑娘调理身子是最好的。”
熬药膳的方子是御前的，每一回药膳里的乌鸡都是主子命人精挑细选，这人参更是主子精挑细选出的上好的贡品红参，就连里面细枝末节的边角料也都要主子亲自过目了之后才能送来。
前两日气温骤降，青瑾又戏了会儿水夜里直接发了热，大夫开的药喝多少吐多少，才让百草堂的坐堂大夫寻了药膳的方子来。
为了青瑾的身体健康，鸳鸯恪尽职守扮演着恶人角色。
这几天每天一盅汤，即使不像药汁一样难以下咽，每天一次的高频率让青瑾对这个熟悉的味道早就忍的是头皮发麻，五官皱成一团：“可是我真的喝不下去了。反正我都快好了。”
她当然知道鸳鸯是为她好，只是这么多药材熬在一起，还得天天喝，她……
“良药苦口利于病，好姑娘！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一口喝完就好。不然等到汤凉透了，姑娘又怕腥。这药膳不能温，一温药效就减了。”鸳鸯试着哄着青瑾。
青瑾舍生取义似的端起汤盅，闻着药材混合的味儿，胃里忍不住泛酸，端到嘴边的药碗还是又被放了回去：“要不还是不喝了吧。我实在难以下咽。”
鸳鸯见状，脸拉了下来，干脆端起碗，舀了一勺参汤送到青瑾的嘴边，不容拒绝：“姑娘，张嘴。”
青瑾微微张口，被鸳鸯送了一勺汤，又腥又咸又腻的味道久久萦绕在舌尖，喉咙里充斥着反胃的气息。
长痛不如短痛！
正如鸳鸯所说，这盅汤凉了之后味道会更加腥咸。
青瑾定着睛，看着那盅汤，努力吸了两口气，把汤盅端到嘴边不远的位置，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连品味的时间都不留给味蕾，一气呵成。
青瑾喝完，鸳鸯把准备好的温水送到青瑾的嘴边。
青瑾用温水漱了口，鸳鸯又连忙递上花茶，让青瑾压下嘴里的异味。
青瑾略微擦拭了嘴边的水渍，整个人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但是面色却显得稍微红润了一些。
鸳鸯立即把汤盅收拾齐，放在离青瑾远远的地方，又见青瑾精力好了些，拿起美人捶，一下一下给青瑾捶腿：“回姑娘的话，阿流按照姑娘的吩咐，把煤炭的功效宣扬了出去，除了供给庄子上的过冬取暖之物，余者送去了市面上卖。关外见雪早，如今已出了一批，连同前些日子出的羊毛衫，阿流手里除了存在钱庄里的金银，还有不少关外的土货。阿流来请姑娘示下，这些货物该怎么处置？还有罗刹国的商队跟阿流商量说，日后想大量买羊毛衫往北罗刹的事，信中恐说不清楚，特来请姑娘示下。”
“都是些什么土货？”青瑾听了不淡不喜。
“关外的皮毛，老林里上好的千年人参，和两箱玛瑙、岫岩玉石，还有两盒北罗刹的香水。”鸳鸯如数家珍，按照青瑾的吩咐，换的货都是硬通货。
青瑾看着窗外来来往往嬉戏的仙鹤，笑着说道：“珍珠现在掌管着多彩楼，就还让阿流和珍珠商量着办。”
青瑾的回答在鸳鸯的意料之中，鸳鸯笑着问道：“珍珠姐姐回姑娘的话，关外羊毛衫换的香料、丝绸、人参、珠宝除了品相一般的被阿流处理，换了五千多两银子封在了钱庄里，品相上好的人参、玉石都被珍珠姐姐收着，让人送来了岭南，请姑娘过目。”
“你去看看挑出来品相最好的收到箱子里封好，质地稍微次一般的，用另一个箱子里封好放在壁橱里。”几乎是不假思索，青瑾就吩咐了出来。
珍珠在多彩楼浸淫出的眼光挑来的东西自然不凡，青瑾让鸳鸯在从优中选优挑出上上之选，作为她的传家宝。剩下的自然可以和勋爵人家礼尚往来。
体面又实惠。
鸳鸯笑着回道：“回姑娘的话，珍珠姐姐就是照姑娘说的封好了，送来的。箱子上都有红色的纸签写明封好了。来请姑娘过目。”
不让主子费心的丫鬟才是好丫鬟。
“东西在哪？”青瑾拿着炭笔的手顿了顿，也许是在现代管理家里公司的习惯，这种事情青瑾是不会假手于人的，无论那个人她多么信任。
在很多人看来，这种管理方式未免太不近人情，但是对于青瑾而言，把公事和个人感情分开才是保证财政管理的好方法，才能真正的不伤感情。
不然等到财政大窟窿形成，越是好的感情越成为了最后的杀手锏。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在面对金钱还有利益的时候，很少有人能管住心里的恶。相比寄希望于人面对利益的时候选择维护和自己的感情，青瑾更愿意直接铲除罪恶的滋生的土壤。
隔着蚕丝被，鸳鸯手里的小美人捶顺着脉络捶的不停，事无巨细地回道：“是阿流跟着把人送来的，金嬷嬷给了赏银安置，辛富家的领着那些送箱的丫头婆子们，正在旁边小花厅里侯着。请姑娘示下。”
“阿流？长途跋涉这些日子，安排在哪歇脚呢？”对于阿流的到来，青瑾有点微微震惊又来想起前两天传来的信儿，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阿流惦记着给姑娘请安，在二门外侯着呢。”
阿流是男子，不比丫头婆子能随便进二门。
进入冬天以后，岭南的天也渐渐晚了，青瑾看着窗外的日头，想了想阿流之事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今儿天色晚了，让他先回去歇息，明天再来。你只告诉他，他说的事儿我应准了。只是有罗刹国那边的生意有些细节……我还得斟酌斟酌。至于丫头们……这一路山高水长，难为她们跟着长途跋涉来了，见一面也是好的。”
青瑾掀开蚕丝被，作势要起身，鸳鸯放下美人锤，替青瑾穿着鞋袜：“准备给我梳妆，再吩咐珊瑚就说我在东花厅见她们。”
“是。”鸳鸯给青瑾穿好了鞋袜，便到门外传话给了珊瑚。等鸳鸯传完话回来，青瑾已经在梳妆匣前坐定带好了水蓝色的水晶耳环。
鸳鸯走到青瑾身边福了身，便动手为青瑾绾发。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不消多时，一络络的乌发被盘成微斜的发髻，用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碧玉步摇，让珍珠的链饰柔柔的垂在鬓间随风摇曳。
与此同时，一只白鸽轻巧的落在了青瑾的梳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