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的确有鲜血飙溅出，温热又腥膻。

不过那不是属于他的。

夜风停了一瞬，随影睁开眼，一只断臂被砍下抛在空中，落在地上，压在落叶上，酥脆又沉闷的响。

“呃！！”于钱跪地单手捂住胳膊，红月从他手中脱落。

有欣长的身影从他身后走出来，冷淡的月光从树枝间渗下，照在那人脸上，高挺的鼻梁为分界线，一半神圣，一半黑暗。

那是祁琎。

随影瞳孔震大，惊呼出声：“主子！”

“秦王？！”于钱不敢置信地回头，他如今不是应当赶往姜府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是怎么知道山上的变动？！八壹中文網

尽管脑子在飞速思考，于钱还是没有想明白。

他看见祁琎就站在半明半暗之中，眼神冷漠无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己。

“随影，去救人。”祁琎开口果断。

随影见到自家主子赶来，心中长舒一口气，一条命刚从阎王殿里爬出来，急忙回了个“是！”就忙不迭往山上冲！

只剩于钱不甘心地在原地，望着祁琎，充满着怨恨，不甘地质问：“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竟来得这样快？”

祁琎也不跟他废话，抬手握住腰间刀柄，一把抽出。

长剑出鞘，剑光如水。

“呵。”于钱将袖口打个死结，另一只手迅速捡起红月，怒吼：“也罢，祁琎，你来得正好！我哥的命，我于家的仇，不如今晚一起报了！”

祁琎勾着嘴角笑，修长手指在剑身上利落划一刀，让剑身染上鲜血，回道：“当年我放你一条狗命，竟没想到小狗变成了野狗。”

“这么些年来卧薪尝胆，含恨隐忍？你，还不够格呢。”

“你！”于钱额头暴青筋，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痛苦，如今在他口中不过轻飘飘一句话，怎么能不恨！

他咬碎一口牙恨恨地看着他，紧握红月，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等我砍下你的头，你就知道我够不够格了！”

……

“大哥二哥！有人！有人在咱们马轿上头！”

半山腰，赶路中，胖子忽觉得后颈起颤栗，一偏头见马轿顶站了个黑影，不禁大呼出声。

只是他话刚毕，腰间的斧头还没拿出来，三兄弟就被随影几脚踹下了马轿，滚在石子路上，嗷嗷叫疼。

“唐姑娘，灵月，坐稳了！”随影用力抽马，马儿吃痛开始狂奔。

整个马轿踉踉跄跄，晃荡不停，唐美清死死抓着轿门，想问他现在的情况是如何，但见随影脸上都是血迹，便只能重重点头，“好！”

马轿疾行，周围树影飞速往后退，两边山峭壁之上站着不少黑影，他们跃下，跳在马轿上，想要从窗口爬进来，将她们扯出去。

一只手抓住灵月的胳膊往外拽，灵月大叫。

“抓住我！”唐美清一只手拉着她轿内扯，另一只手拿着匕首狠狠朝着窗外的黑衣人一刺。

她夜间的视力虽不及有武功之人那般好，但有月光在，也能勉强分清黑衣人的轮廓。唐美清专挑人的脸刺，那一匕首下去，仿佛刺中了黑衣人的眼睛，触感极其恶心。

黑衣人吃痛这才松了手。

在接下来的路程之中，两人如法炮制，她用匕首刺，灵月则是用嘴巴咬，一路下来，那群黑衣人竟无一个能进到马车里来。

“哟！口齿真硬啊你！”

空隙之余，她也不忘调侃灵月，灵月哼哼了几声，嫌弃般朝着窗外吐口水，仿佛刚才吃了什么难吃至极的东西一样。

马轿外的景致开始变换，唐美清认出这是快要到山下了，心中不禁一喜，拉开轿门口的帘子问：“随影大哥，咱们是不是快到山……”

一个“下”字还未说出口，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从半山腰到山下有一个巨大的弯道，马轿刚要行驶到弯道的时候，前方乌泱泱一片黑，细细看去，黑中还有白光闪烁。

那是刀光。

半山腰密密麻麻站着几十余来个黑衣人。

方才山峭壁上的不过是小菜，重头戏现在才开始，唐美清握紧匕首，心想着难怪之前的黑衣人数量偏少呢，原来大部分的都埋伏在这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随影大哥，我们掉头跑吧！”

“来不及了。”随影停下马轿，一晚上的打斗已经耗尽了他不少力气，若是常人早就疲惫不堪了，如今他还要一人对抗这几十余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恐怕凶多吉少。

随影抽出腰间的剑，偏头问轿内的灵月。

“嘿，小巫女。我想请你用巫力看个东西？”

“什么？”灵月不解，“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我们快些掉头跑。”

随影忽略她的话，继续问：“如果我下定决心要救你们下山，活下去的几率能有几成？”

轿内静了一静，唐美清看到灵月整一张小脸惨白。

“不，别去……”在灵月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那是随影倒在地上，鲜血淋漓。

听到这回答随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现在心中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既然命数已定，不如好好打个痛快！

“你们往南边树林跑，那儿树林密集，容易躲藏，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轻易找到你们的。”

他抽出刀剑，双脚用力往马背上一垫，飞跃了过去。

灵月在后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嘶喊破嗓：“别！别去啊！你会死的！”

黑夜之中，随影似乎偏了偏头，轻声呢喃道：“放心，在我死之前，我会尽量多杀几个人，好让你们活下去的。”

夜风如水一般清凉，扑在他滚烫的心胸上，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畅快心安。

他这一生都在杀人，都在与人搏斗，如今这还是第一次为了保护人而去斗。

不管结局如何，不管是死是活，他都觉得，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