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右侍郎高拱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了家中。
他的府邸在京都城南，那一片大多是老旧房子。
高拱房子在那一片老房子中也不出挑，只是两进的老院子。
他是个清官，哪怕位居三品，也买不起城东那里的房子。
放在平时，高拱府上除了一个糟糠老妻，一个老管家，三个佣人再无他人。
可今日不同了，一队军士已经将他的院子前后把守住了。
高拱并不喜欢这样。
可这是朝廷的旨意，他也没有办法。
回到府中，老妻已经给他煲好了老鸭汤。
这段时间，官员受刺，吏部的工作明显比之前要忙很多。
高拱的岁数也不小了，忙了这么些日子，他最大的期待就是回到家喝一口妻子做的老鸭汤。
饭后，老管家沏了壶茶。
高拱喝了一口，问管家道：“今日的茶叶味道与昨日不太一样啊？”
老管家笑呵呵道：“还是老爷厉害！这是小人老家刚送来的云雾黄叶，老爷喝着可还行？”
高拱点头道：“清香扑鼻，回味悠长，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有这好茶？”
老管家道：“以前家里没有种这个，托老爷的福，家里这两年的状况好一些了，买了座小茶山，今年算是第一茬，就给老爷先送来尝尝鲜。”
高拱不好酒，但对茶叶却是偏爱，听管家这么说，也不客气，一壶茶水很快落肚。
……………………
如果论在京都当官哪个官算得上清贵，国子监祭酒绝对算是一个。
自从荆楚开战，京都各个部门都忙成一团，只有国子监算得上清闲。
祭酒纪昀早早下班，急匆匆赶回府中。
原因无他，前几日，他刚纳了一个小妾，年方十六，才貌双全，正是勾魂的时候。
纪昀此生除了诗书字画，另有两大爱好，一个是吃肉，另一个便是女人了。
一到府中，莺莺燕燕的便围了上来。
一声声娇滴滴的“老爷”让纪昀全身毛孔都舒展开了。
那十六岁的老幺，怯生生地躲在最后面，想上来看他，却又挤不进去，只能站在那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了纪昀。
纪昀好不容易一个个安抚好，从女人群中挤了出来，拉起老幺的手道：“可是想念夫君了？”
老幺两根手指捏着丝帕，轻轻捂住了樱桃小嘴，含羞地点了点头。
纪昀哈哈笑道：“甚好，等用过晚饭，你便来陪老爷我吧。”
其他女人见晚上又是老幺服侍，心中有气，却也不能说，一个个都冲着老幺做出了凶狠的模样。
老幺被纪昀牵住，往房中走去，回过头来对那一众女人吐出了舌头。
夜色既黑，红烛早熄。
嘤嘤如泣，呦呦似喘。
一夜春宵，几度春风……
………………………………
大理寺少卿杨宪近两日头疼得很。
各知府被刺的案件已经让大理寺焦头烂额，谁知又多了一个王安石案。
大理寺人手捉襟见肘，很多事情只能由他这个少卿亲自去办。
今夜他就要去趟河间府。
夜色将至，还下着小雨，杨宪叫上了府上最好的车把式。
本来大理寺的几个功夫不错的捕快想和他一起去，杨宪却说不用了。
王安石案需要的人力太大，去河间府不过几十里地，不增加人手的负担了。
他也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能如此招摇地出去。
乔装打扮了一番，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商户。
再让车把式去弄了个破旧一点的马车，混在最后一批出城的人群中出了京都。
车把式的赶车技术不用多说，车子驾得又快又稳。
刚开始，杨宪还能饶有兴致地挑开窗帘看看景色，享受下难得的清闲时光。
天彻底黑下来后，他也只能靠在车厢上，跟着马车一起颠簸。
“老爷，天黑了，我慢点吧？”车把式问道。
杨宪回道：“不可以，时间紧迫，我要赶在明日午时前回京都。官道路宽，快一些是没事的。”
车把式应道：“好嘞，老爷坐好！”
马车的速度比刚才又快了几分，还好官道还算平整，颠簸了一会后，杨宪也逐渐适应了，靠在车厢上沉沉睡去。
………………
一大早，林烨向马太后请过安后，就赶到了文渊阁。
王安石的案子搅扰得他已经两天没有睡好了。
他想去内阁问问案件进展如何。
文渊阁中，气氛压抑。
之前王安石在的时候，他与张居正虽然常常意见相左，却也显得内阁里有人气。
王安石去后，内阁安静得出奇，各阁臣都在处理各自的政务，都没有交谈的时间。
张居正也不得不回到文渊阁中坐班。
王安石不在，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他这个首辅亲手过一遍。
众人都在埋头于案牍，直到林烨咳嗽了声，他们才抬起头来。
见到了皇帝亲临，阁臣们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列队跪迎。
“起来吧。”林烨也懒得管什么礼数，让他们各自忙去，他抓住了张居正问道：“张师傅，刑部大理寺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张居正叹了口气，摇头道：“并没有，现在连凶手的形貌体征都不知道，查起来难度太大了。”
“王介甫在时，臣总觉得他想法保守老旧，事事与臣过不去，可他去了，臣才明白，当初诸葛先生为何要请他出山。”说起了案件，张居正不由感叹起了王安石本人。
他当首辅的两年，就是和王安石斗嘴斗智的两年，之前总觉得王安石处处掣肘于他，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很多时候查漏补缺，匡补过失的事，只有王安石才能做好。
这连他张居正都不行。
林烨笑道：“张师傅能有此言，境界又上了一层。”
张居正摆摆手道：“皇上谬赞，只是一时感慨而已。”
群臣两人正聊着，一本急奏却到了内阁。
张居正拿起来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他的手竟然微微颤抖，险些拿不稳奏折。
一旁的林烨不禁有些奇怪，张居正的养气功夫之强，他是知道的，一般消息还真不能让他失态成这样。
他刚想开口问，就听到张居正颤声道：
“皇上，吏部右侍郎高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