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五日,初一,犯罪嫌疑人顾连绵被警方追堵至雁山大桥,顽固拒捕,愤然跳桥,打捞数日生死不明,就此失踪,再无人见过此人踪迹。
一月二十六日,初二,青城市公安局现任局长赵安清被袭重伤,经抢救后尚未脱离生命危险,副局李魏暂代正职,刑侦支队支队长方衍之恢复职务,奉命调查此恶意袭警一案。
一月二十七日,初三,行凶枪械扳机上提取出犯罪嫌疑人顾连绵的指纹,技术员苏星余确认无误,副局李魏盖棺定论,全国通缉顾连绵,此人从小到大的所有信息在网上接连被人肉爆料,新闻呈引爆式速度彻底炸开。
一月二十八日,初四,特别调查组副组长顾连绵,在青城市的某一隅之地,缓缓睁开了双眼。
赌局……正式开始。
你,准备好了吗?
半个月后,市局门口——
“大家好这里是xx新闻,据最新消息,曾有知情人士目击犯罪嫌疑人顾连绵于昨日在新区一带出入,警方……哎,方队!方队!”
发现采访对象的女记者一挥手示意摄影师跟上,并不强壮的身体爆发出了十分惊人的力量,硬是在包围着办公大楼的一大圈人里突围而出,好几个维持秩序的警察是拉也没拉下,让这女壮士过五关斩六将的一路闯过去话筒都几乎怼到了他们队长的脸上。
“方队,方队请留步,请问你对顾连绵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
“……”
没等对方说话,咄咄逼人的第二个问题就接踵而至——
“方队听说您和顾连绵曾经是恋人关系,那么在之后由您的调查的结果里,公正性是否能得到保证,您觉得您还能胜任您的职务吗?”
“对啊方队回答一下吧,凶手至今未落网,到底是警方的效率太低还是您在此案上存了私心有所偏颇,您为什么不申请回避?”
这些问题犀利又恶毒,警方这边的人脸色都大不好看,魏远小同志挡在自家队长的前面,边挡住摄影机的镜头边结结巴巴地劝——
“哎案件尚在调查中,我们……我们不接受采访啊,请大家理解,都回去吧,大家都回去吧。”
奈何没有人听他的,人群围得越紧了的同时恶意也聒噪不休
“方队请回答一下吧”
“方队您不敢回答问题是心虚吗?”
“方队,您是否应该给广大市民一个交代呢?”
“方队……”
整个世界全是声音。
护在方衍之旁边的肖煜被吵得脑仁子生疼,连日来的火气也咕嘟嘟的往上直冒。
“你们……”
桃花眼凌厉一挑,后面的半句“一天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没来得及出口,被方衍之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将近十年的交情让他一瞬间就能明白那眼神里的意思
——肖煜,不用多说,我们走吧。
方衍之沉默地扒开挡在他身前还在妄图努力解释的小魏,打头向警车的方向走去,对四周沸腾的声音充耳不闻。
面无表情,眼底深沉难测。
短短半个月内方衍之瘦得极快,一掉掉了十几斤,身形明显清减了整整一大圈,两颊的骨头突兀地支棱出来,隐隐有些脱相,这就显得眼睛格外得大和深,里面蓄满了红血丝,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他的面相本就生的是那种让人退避三舍的侵略型长相,这下一瘦,显得更加凶厉之余还添了森森的阴郁,饶是他长的再俊也绝对不会有不怕死的亲近。
“方队!方队!”
“别走啊回答一下吧!”
“据说凶手顾连绵在三年以前就在一场杀人案里有嫌疑,还曾被告上法庭,那么那场审判的结果是否有人暗箱操作,据说当年死者李川的母亲近日发文道出当年冤屈,请问当年实情究竟为何?”
还是刚才那个女记者,被几个警员拦在后面依旧不放弃,扯着嗓子在身后喊,他们也不敢太来硬的,生怕明天一不小心就以警察打人的牌面上了头条,也只得压着火气好声劝着。
谁知那人为了拿到新闻热度全然不顾,高举着话筒依旧不依不饶:“顾连绵曾经身为国家公职人员知法犯法道德败坏,那么……
方衍之骤然回头瞪视着发声那人,一瞬似有钢刀齐齐斩去,厉得雪亮,那人不自觉地打个哆嗦住了口。
他开车门的手狠狠一紧,上面的青筋一根一根地爆了出来,压抑着什么一样微微颤抖着。
那一眼实在太过骇人,全场被唬住静默了那么两三秒,静静等待着或许他下一秒的爆发。
但是没有,那双颤动紧握的拳头终是缓缓松开来,他的目光也收回了曾经与歹徒生死搏斗时的狠厉,变得沉和淡漠如湖水,像极了一个人……不是他们所说的曾经,而是从始至终,从生到死,永远会镌刻在他生命里的……恋人。
帽子上的警徽在冬日阳光反射下发出耀眼的光泽。
男人下颚线条坚毅,骨相冷峻。
他正对着那群人,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他说
……
而在此时
青城某家ktv顶层的房间里,顾连绵倚在床背上,神色清淡,纤长优美的手指十分随意地挑起一页书,慢悠悠地翻了过去。
一双清秀雅致的远山眉微微蹙起,似是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书本中。
灯光温柔,美人如画。
只是那从袖口露出半截的藕白色手臂上,可以隐约看到一大片一大片骇人的擦伤,一张冷玉般漂亮惊艳的脸蛋也是稍有瑕疵,伤口虽不至于太严重,却也是大大小小有好几处,涂了药膏后微微肿着。
伤在脸上,本都算毁容了,奈何顾连绵实在生得太好,如此惨状下非但未减美人半分容色,反而更添了几分凌虐的病态美感,尤是一双明眸清凌明亮,漂亮得不可方物。
许久不见,竟是又美了几分。
安停舟在几步之遥外的小沙发上眯着眼看她,眸中流转着晦涩玩味的光,却演技极好的镀了一圈温润的伪装上去。
“师妹,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扶了一下鼻梁上金丝边框的眼镜,一双狭长的双凤眼注视着她,温情款款,带着些诱哄的口气,像是对着爱人温柔的低声细语。
“把配方写出来,恩?我们合作,三年前我就说过了,你不该与那些人为伍,跟一群智商低下还自以为是的废物有什么好厮混的?”
这里的隔音做的很好,楼下的鬼哭狼嚎声一点都没有传上来,为了防止被关的人逃跑,也没有窗。八壹中文網
房间内安静极了,只有机械表指针转动的细微声响。
顾连绵将食指抵在唇前“嘘”了一声:“等我把这页看完。”
“好”
安停舟倒也很绅士,不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
直到她合书,抬眸:“现在说吧。”
安停舟弯了眉眼,眼下的卧蚕十分灵动:“你还是跟那会一样,书没看完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不过如果我没记错得话这本《异常儿童心理学》你读研的时候就看过了吧,甚至你还能背出来,不腻?”
“还好”
顾连绵很自然地微笑了一下:“书读数遍,每每感受不一,总能有新的收获,你拿过来的这本书我挺喜欢的,谢谢。”
即便处于极其劣势的处境,看似柔弱易碎的美人依旧坦然得甚至让对方有一种错觉——自己的一切都在此人的掌握之中。
安停舟眼风往顾连绵脸上那几道小擦伤上一扫,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伤成了这样,那群蠢货是真的不太怜香惜玉。”
“的确蠢货。”
迎着眼前之人好似心疼无比的目光,顾连绵往后靠了靠,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不知是何种意味地笑了。
“恕我直言,把人绑在车上在沙地上拖这么老土又麻烦的想法到底是谁提出来的,手段颇为低级,如果是我的话,如果需要逼问什么或折磨人,一把小刀就足够。”
她不急不徐地说着,神色有些浅淡的讥讽,却从始至终无关痛痒得仿佛身上那些嶙峋可怖的伤口不存在似的。
沙地上被车拖行了千米一声未吭,回来时整个人都成了血人。
而那时哪怕已经动也动不了,她居然还轻轻地笑了出来,细微却明显不屑地道:“狗急跳墙,不过如此。”
当时在场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疯子。
顾连绵凝视着安停舟的眼睛,目光没有什么攻击性,却意外显得有些慎人。
“还有一点我觉得有必要提示一下你们,我身体不好,下手轻重得仔细把握,要是一不小心身体不争气死了,‘零’的配方可真就给我陪葬了,你们应该特别需要这个吧,毕竟江以谦这些年一步一步把你们的摇钱树都挖得也不剩下多少,要是这次再不靠制造新品翻身,你们可就真的要完了。”
想了想,她又笑盈盈地道:“不过安停舟,这个蠢办法不会真的是你想的吧?”
“怎么可能?”
被她点名的人眼睛瞪得是又无辜又纯良,真得不能再真。
“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呢师妹,都是那群蠢货趁我不在急着去给我们亲爱的大老板表功,自作主张,你不要生气嘛,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们了,达子——”
他扬着嗓子高声喊了一句。
下一秒杨达应声推门而入,冷着脸扔了一个木头盒子在她腿上,从被震开的两指宽的缝隙里可以明确看到——那是整整一盒的手指。
人得手指,断口处还血淋淋地沁着鲜血。
顾连绵挑了下眉……